甄宝本打算再寻机会,没想到魂楼一换,七天下来再也没有见到过戴时飞。
除了第一夜的动乱外,后面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相安无事。那个被戴时飞暴打过的阴鬼使也没有来找过麻烦。
终于,头七回魂夜到了。死人们带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魂楼。
那三个阴鬼使带着死人们走进秦广王大殿。只见庄严大殿前后共有三座,在大殿两旁各有一个高台。四周站着一排排牛头马面,密密麻麻数量极多。
阴鬼使把死人们带到左侧高台下,说道:“此处叫做望乡台。你们可在此处看到人间亲人的近况。进入尸体就可以回魂片刻,吃完此生最后一顿饭。不过要记住千万不可被亲人发现,否则只能在人间飘荡,最后消散在天地之间。现在,可以登台了。”
戴时飞看到这座高台由石头垒起,约有十丈之高。左右两条路,左边的是上路,右边的是下路。前面正有亡魂们排队上下。上去的都有些忧心忡忡,下来的着实是泪眼汪汪。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白杜鹃。亲眼目睹至爱亲朋阴阳两隔,岂不叫人肝肠寸断。
戴时飞跟着看到下来的亡魂们不得停留,又被赶往右侧高台而去。戴时飞向右边望去,心想:“现在可以确定《地府变相图》所画没错,右边那高台想必就是业镜台了。看来计划行得通。”
摸了摸脖子上的通灵顽石,里面幽幽的绿光若隐若现。成败在此一举,戴时飞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兄台,我们又见面了。”一个令人不适的声音此时在戴时飞身后响起。
戴时飞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立刻转过身骂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在下真的是诚心交友,兄台为何不愿意给在下一个机会呢?”甄宝仍不放弃。
戴时飞的目光上下打量,神色鄙夷:“机会要别人给,面子就会自己丢。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交朋友?”
这话说得非常无礼,甄宝虽然坦诚相待却不代表没有傲气,闻言脸色瞬间涨红,立刻便想拂袖而去。扭头看到到处都是牛头马面,只好暗生闷气。
“原来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大少爷。”甄宝的脸色戴时飞看在眼里,心中厌恶少了几分。
“到你了,请吧。”
戴时飞一看,那位被他暴打过的阴鬼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东西笑里藏刀,一看就不怀好意。
“笑个毛啊,再笑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戴时飞大骂一声,潇洒登台。
“呸!到时候看你怎么哭!”那阴鬼使再也笑不出来,狠狠地啐了一口,眼中快要喷出火来。
十丈之高并不用花费多少力气,但神奇的是,戴时飞刚刚登上台顶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两幅画面在他眼中不停地交织变化,让他如痴如醉。
一边是深山老林中的破旧茅屋,凄风苦雨空无一人。茅屋上有块匾,写着“残冷斋”三个字。这是戴时飞生前为避世人所选择的隐居之地。他想起那个告知他死期的怪梦,向屋后院子看去,却发现自己准备好的葬身之地中竟然尸骨无存。
另一边是繁华闹市中的十里长街,朗月清风人来人往。此地有一块牌楼,写着“乌衣巷”三个字。在乌衣巷的深处,坐落着一座高宅大院。在这府中的一个房间内,躺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年轻男子。
戴时飞看着那个年轻男子,呼出了一口气:“还好能回到这里,不然什么计划都是白搭。这就是那个该死的小畜生吧。看来是自从那天被我勾走魂魄后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我尸骨无存,他魂飞魄散,我们现在应该算是一个人,所以我才能看到两世画面。”
现在不是思考过去的时候,戴时飞毫不迟疑,把通灵顽石放在那具身体上,顽石里面那道幽幽的绿光如同一根绿线一般浮现,随后缓缓地钻进了身体的七窍之中。
“反正你已经魂飞魄散了,就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毕竟这可能是你这个畜生这辈子唯一的价值了。”戴时飞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因为玩弄生死禁忌而感到害怕。
这道绿光是戴时飞数十年苦修炼成的几缕精神意识,正好能用来保持这具无主的肉身不坏。
当绿光全部进入后,戴时飞看到这活死人的眼睛缓缓睁开,上半身非常僵硬地坐了起来。双眼无神,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戴时飞看到计划成功心中一喜,而此时他眼中画面越来越远,渐渐无法看清。他知道这是回魂夜的时间快到了。
戴时飞突然看到残冷斋里面出现了一个青衣女子,似乎是前来祭拜他的。但最终,戴时飞也没有看清这女子的模样。
与此同时,在戴时飞魂归地府之后,他造成的影响正在产生。
这个活死人叫做赵晋,生辰八字和戴时飞半点不差。赵家是这朱雀镇中有名的富贵之家。赵晋乃是独生,其父母从小十分宠爱。如今年仅十八突遭不测,其父母遍寻名医救治无果。前几日不知从何处来的一个道士号称能招魂,其父母感激涕零,因此此刻正在设坛作法。
这道士四十岁上下,嘴上两撇八字胡稀稀拉拉引人注目。他一身黄袍,左手拿木剑,右手持符箓。坛上有一桌,桌上牺牲俱全。那道士口中咿咿呀呀不绝,脚下踢踢踏踏不止。突然小小的双目大睁,大喝一声道:“魂兮魄兮,不下幽都。父母健在,不忘舔犊。赵晋赵晋,速来归服。”说完点燃黄符,神情十分严肃。
待到这黄符烧成灰烬,道士走下坛来,擦了擦额头汗水,朝着满眼期盼的赵晋父母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贫道已经施法报告天听。二位不用担心,令郎魂魄飘离太久一时难寻,不过再过一晚便能归来了。”
赵晋父母老泪纵横,正欲上前感谢,却发现道士身后有个人姿势僵硬地走了过来。定睛一看,竟是昏迷已久的赵晋。赵母立刻哭着冲了上去。
那道士回头看去却脸色大变,心中想道:“怎么还真的活过来了?难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原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学了一些皮毛到处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本想收了钱后一走了之,没想到竟然真的招魂成功了。
但他行骗多年,比谁都明白自己什么水平,绝不会傻傻地相信真的招魂成功了。行走江湖靠的就是眼力,道士立马发现那小子双眼呆滞动作僵硬。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正好这时没人注意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所谓关心则乱,赵母只道自己儿子终于活了过来,激动地抓着赵晋的肩膀不停嘘寒问暖。
但声音戛然而止,赵晋突然伸出右手死死掐住了赵母的脖子,麻木的眼睛一动不动。
赵父大惊,冲过来想要喝止,结果同样被赵晋掐住脖子,顿时呼吸困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过多久,两人就涕泗横流、脸色青紫地魂归地府。
赵晋像扔死狗一般扔下了两人的尸体,继续僵硬地往前走。
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戴时飞全然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