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走过,似乎给这片草原带来了生机。
又是一天,艳阳高照。
林花谢还没睡醒,隔着帐篷,就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吵醒。
刚要起身,只见师姐拉开帐篷,大步进来,一把抓起自己的胳膊就往外走。
外面老袁和老李正围着一个火堆,火堆里满是番薯,火堆上还架着两根羊腿,看样子已经熟透。师姐一指羊腿道:“师弟,吃饭”。
林花谢伸手捏了捏师姐有点婴儿肥的脸,坐下抄起羊腿就啃。
袁起由衷感叹道:“跟丰师姐出门就是好啊,大早上还能吃口热乎的,不像老李,我和少爷都受伤了还做那个不咸不淡的破粥”。
老李掰开一个烤红薯,烫得哆哆嗦嗦,嘴上却没闲着:“那个小村子我还能弄来精米就不错了,我要是有丰姑娘的本事,你想吃人我都能给你弄来”。
丰韵看着两人斗嘴笑弯了眼睛,转头咬走林花谢手里一大口羊腿。
林花谢宠溺的看着师姐,慢条斯理的一口口吃着,还时不时撕下一条羊肉塞给师姐。
几人饭毕,起身上马,直奔扎格。
扎格说起来是一座胡人城市,其实就是个大部落,白色圆形的房子一个挨着一个,像雨后黑土地上的白蘑菇。
林花谢四人组左顾右盼的看着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辆,袁起环顾四周,观察着地形。
寿辰现场早已布置了桌椅板凳,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茶壶和若干茶杯,茶壶嘴还往外冒着热气。
林花谢几人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袁起小声道:“少爷,秦统领和我家兄弟在我们后面坐着”。
林花谢并未回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几人刚坐定,一个金黄色大房子的帘子慢慢打开,众人视线齐齐看去。
一个身着胡裙,身材略显玲珑,雍容华贵,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走进大家视线,妇人气质厚重华丽,一看就是几代贵族养出来的气质。
林花谢没想到这位出云公主这么年轻。
正要细看,帘子再次打开,一个高大魁梧,浓密络腮胡,鹰钩鼻,深邃眼眶的胡人男子走了出来,男人虎背熊腰,一走一过气势不凡。
男子走到妇人身边,妇人平静的挽起男子的胳膊。
林花谢对着几人轻声道:“这可真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袁起道:“出云公主当年也是艳名满天下,少爷怎能说是牛粪”?
老李一巴掌拍在袁起后脑:“你个憨货,少爷说这个胡人可汗是牛粪,你怎么总想着那些肮脏事”。
丰韵道:“这个男人丑得很,不如我师弟好看”。
林花谢脸一红。
林花谢又道:“我天朝的实力还用得着和亲”?
老李正色道:“胡人以骑兵著称,这是我天朝所欠缺的,再说皇帝陛下一生仁慈,再加上,据说,据说哈,这次和亲,是出云公主主动要求的”。
林花谢一愣,还有公主主动和亲?还是这么个丑货?
可汗和出云公主走到场地中间,可汗不断跟旁边的人点头示意,偶尔也说几句胡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骑马的胡人汉子在多人簇拥下慢慢到来,看长相,竟是跟可汗有七分相似,汉子在众人行礼中翻身下马,恭敬的对可汗行礼,嘴里还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这是胡人右贤王沙壁”,袁起小声对林花谢道。
:“叫什么”?林花谢憋着笑问道。
袁起以为少爷没听清,又大声道:“沙壁”。
哈哈哈哈
林花谢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又忍着笑问道:“那可汗叫什么”?
袁起一脸严肃道:“沙缺”
“哈哈哈哈哈哈”
林花谢笑得合不拢腿。
老袁老李不明所以,不知道少爷抽什么风。
丰韵笑眯眯眼,伸出小手捂住林花谢的嘴巴,小声道:“师弟别吵了,那个沙缺好像要说什么”。
林花谢把头埋在师姐后背,笑得更厉害了。
沙缺可汗看人都到齐,伸手压了压,所有人就顺势坐下,可汗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一句句完全听不懂的胡话传进众人耳朵里。
老李听了两句就没了兴趣,解下葫芦就往嘴里送。
丰韵一手按着林花谢,一手挠挠脑袋,疑惑的看着沙缺可汗。
倒是袁起,竖起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不知过了多久,可汗停嘴,众人纷纷鼓掌。一队一队的侍女从四周各个房子里小跑出来,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大托盘,托盘上都是冒着热气的各色肉食。
侍女们不敢怠慢远道而来的贵客,准确又快速的一桌桌开始上菜。
丰韵见状,眼睛里放光,眼睛眯成一条缝,赶紧扭着耳朵把林花谢拽出来,兴奋的搓搓小手道:“吃饭了,吃饭了”。
林花谢终于不再笑,对着袁起道:“老袁,那个沙缺可汗说的什么?你能听懂吗”?
袁起正色道:“少爷,我能听懂,可汗大意是说感谢来这的宾客,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可汗和我朝宫里来的贵客要与民同乐,跟大家一起饮酒作乐”。
宫里来的贵客?不会是崔寨吧。
林花谢正想着,一根软烂的羊排被塞进嘴里,林花谢顺嘴嚼了两口,转头一看,师姐的两个腮帮子已经鼓得溜圆。
几人正吃着饭,一个侍女一溜小跑过来,到林花谢面前深施一礼问道:“请问可是林府的林公子”?
林花谢看着眼前的侍女有点意外,点头答道:“是我,我姓林”。
那侍女见找对了人,赶紧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看自己了,赶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林花谢,对着茫然的林花谢丢下一句:“林公子展信便会明了”。
说完,又鬼鬼祟祟的跑了。
林花谢好奇的拆开信封,打开信纸。
纸上就两句话:“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
看完第一句话,林花谢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激动。
再看第二句,日落,王帐后面第三个帐篷。
林花谢激动的嘴角颤抖,老李疑问道:“少爷,是有人找你”?
林花谢有些失声道:“对,约我日落相见”。
老李又问道:“少爷打算自己去”?
林花谢道:“没错”。
“不行”,老李和老袁异口同声道。
老李严肃道:“起码丰姑娘跟你去,不然不行”。
“好吧,林花谢干脆道”。
林花谢闻着信纸上还带着淡淡幽香,心想八成是个女的,带上师姐也未尝不可,师姐又没什么心眼。
袁起一副好奇脸问道:“少爷,是不是女的想见你?难不成你在草原里也有相好的,嘿嘿嘿”?
林花谢笑答道:“如果是个美女,那就是我相好的,哈哈哈哈”。
袁起正要讲荤段子,笑脸突然消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右贤王沙壁旁边的一个刀疤男。
对林花谢道:“少爷你看,秦统领跟我描述过锋芒首领的长相,说很明显,脸上有一道伤疤就是了”。
林花谢顺着袁起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人一道刀疤斜着跨过一整张脸,看上去杀气十足,年纪也就不到四十岁。
林花谢道:“他跟右贤王走得很近?那看来这个右贤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既然现身了,他的成员应该也就在附近,要小心一点”。
几人纷纷点头。
林花谢开始期待晚上跟那个现代人的见面。
......
橘黄色的分界线终于把草原一分两半,林花谢拉着大口吃着油桃的师姐大步就走,头也不回、
林花谢仔仔细细的数着
第一个
第二个
第三个,林花谢四处看看,眼看宾客们都在给沙缺可汗敬酒,根本没人在意这个略显孤独的帐篷,神色一喜,赶紧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白天那侍女就出现在眼前,眼看侍女就要惊呼出声,林花谢赶忙道:“姐姐,是我”。
那侍女惊完又喜道:“林公子?快随我来”。
说罢,急匆匆把林花谢和丰韵带到一张屏风后面,侍女对着屏风后面深施一礼道:“娘娘,林公子来了”。说罢,转身就退了出去。
林花谢听到娘娘二字也反应过来,感情约自己的还是宫里的娘娘。
没等林花谢多想,屏风后面快速窜出一个人,对着林花谢张嘴就来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有几本”?
林花谢心头大喜
赶忙接道:“如你默认,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说完,眼前这位娘娘不禁喜极而泣,赶忙招呼林花谢坐下。
林花谢坐下,这才有时间看看眼前这位娘娘,略显憔悴的脸不减精致,年纪看着还不到三十,鹅蛋脸,精致的眉眼可说是点睛之笔,全身上下没有华贵的气质,但略显敷衍的束发增添了一丝亲民气息。
林花谢中规中矩,低声道:“参见娘娘”。
“拉倒,快拉倒,别整那出,咱俩都是现代人,娘啥娘娘”。
林花谢听着现代口音倍感亲戚,问道:“娘娘怎么称呼”?
娘娘道:“以前我叫田晓霞,现在叫什么褚秋月,在宫里都叫我月妃娘娘”。
林花谢抱拳正色道:“月妃娘娘”。
月妃赶紧压下林花谢抱拳的手道:“行了行了,扯这个干啥啊,我自从穿过来之后还没见过现代人,你可别来这套了,我都快腻死了”。
林花谢忍着笑道:“姐姐多大年纪”?
娘娘有些惊恐道:“我来的时候我才上大一,在宿舍睡觉呢,一睁眼就看见皇宫了,我寻思我也没喝酒啊,眼睛咋还花了”。
林花谢有些惊喜道:“姐姐,我也是刚大学毕业就过来了,你在宫里还适应吗”?
娘娘一拍大腿:“我适应个鸡毛我适应,宫里规矩多,月妃又深得皇上宠爱,每天来见礼的妃子有七八个,还要早起问安烧香,逢年过节更要早起祭祀。
我还不敢说话,生怕露馅,为了不露馅,我只能暗中学习这个时代皇宫的礼仪,越学越来气,这臭规矩太多了,我活得太累了”。
娘娘喋喋不休道:“远的不说,就说这吃穿,我以为宫里吃得肯定又好又精致,结果你猜,御膳房离我忒远,每次送过来的饭食都是凉的,冰凉冰凉的,还不好吃,调料少啊那能好吃吗”
“再说穿,夏天死热死热的,这个破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整我一裤兜子汗”。
林花谢大笑出声,鬼鬼祟祟问道:“姐姐,你既然是娘娘,那我挺好奇,你穿过来之后,皇帝没跟你那啥吧”。
娘娘闻言脸色通红,一拍林花谢脑袋:“你看你这年轻人,净问这个,陛下早就年迈,我穿过来之后就见过两次,哎我,你都不知道,比我爸岁数还大不少,幸亏他老了,不然我就遭罪了”。
林花谢大笑道:“姐姐,那你怎么来草原了”?
娘娘道:“这个出云公主和月妃娘娘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所以这次太子也让我过来瞅瞅”。
说到这,娘娘低声神秘道:“这几天我发现了个问题,可汗的弟弟,也就是那个沙壁,好像对出云公主,也就是自己嫂子,好像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