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楠湘站在飞舟的甲板上，她轻咬住下唇，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尖开始酸涩，直到泪痕令她的脸颊有些发痒，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轻轻擦拭掉泪水，随后向远处瞭望。
夜空之下，云层之上，宛如迷失在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正如此刻的她一般迷茫。
“丫头，情况有些不对。”
闻言，顾楠湘朝着唐丙希所在的位置看去。
“前辈，出什么事了？”
“你刚刚为何流泪？”唐丙希反问道。
“不，不知道。”顾楠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被唐长老察觉有些尴尬。
“……”唐丙希欲言又止。
随后，他叹了口气，又道：“算起时间，我们应当是快到了，只是，总觉得仿佛陷入了幻境？”
“幻境？”
唐丙希挥了挥手，飞舟开始缓慢的下降，直到云层之下。
……
大地呢？
山峦呢？
云层之下怎么还是夜空？
“这……”
“莫慌，这幻境不是针对我们的，只是误入其中罢了，倒是这幻境的范围和法则过于恐怖，但施展的手法又显拙劣了。”
这便奇怪了，若施术者本人不擅长幻境的布置，就算是真仙境的修为也无法布置出如此多法则的环境才对！
突然，一道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二人视野中。
顾楠湘一眼便认出了。
“白师弟！”
“……”唐丙希眉头紧锁，先不说以他所知的白沐辰的修为能否御气飞行，单是从时间的角度来看，这小子出现在此处也是极为不合理的。
“他好像听不到。”
瞬息，四周的环境开始起了变化。
幻境又要改变了！
“前辈，这是末日吗？”
唐丙希的眼神也变得惊恐起来，因为此刻正有数百条传说中的生物腾云驾雾，时而伴随着凄厉的雷声舞动。
辰令此刻并没有注意到远处顾楠湘和唐丙希二人。
……
青鸾城。
戏堂中。
平日里倒是往来无丁，今天却热闹的紧。
只是戏堂外的一角，却不见常年来此说书的李淳风。
取而代之的是拥有巨大獠牙和利爪的魔物。
“怎么办？”顾北辰喘着粗气。
“那头魔物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更何况……”叶知秋低头，他看着遍体鳞伤的顾北辰，目光又扫过自己左边空荡荡的衣袖……
“我这隐匿阵法也支撑不了多久！”
“我有什么办法，那东西至少得洞虚期的修士才能与之一战吧！”叶知秋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在恼怒。
原本还因为疼痛而哭喊的百姓被叶知秋的一声怒吼打断。
叶清明缓缓起身，他面如止水，平静地说道：“秋儿，你跟这位仙长快走吧，青鸾城，没救了。”
城主看着叶知秋的断臂，声色哽咽，他颤颤巍巍地用手轻轻拍在叶知秋的肩膀，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便天资聪慧，如今出息了，可不能死在这里啊！”
……
“这可不行！”人群中有人喊道。
“你叶家平日里受村民供奉，本就是要守护我们的性命，要走，你们这些修士拖住那怪物，让我们走！”
“对，让我们走！”有人附和道。
霎时间，有些残肢断臂的村民倒也顾不得疼了，纷纷怒斥起来，仿佛是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城主深吸一口，大声道：“你们走的掉吗？”
“你们的脚力，莫说残了腿的，就是正值青年的，跑出去半柱香的时间，那怪物也会嗅着味道追上去，片刻就能给你们杀光！”
“什么仙长，修士也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
“就是，我呸！”
叶清明缓缓起身，道：“我叶清明，拼尽全力，殊死一搏，各位，待我赴死之时，还请大家逃命去吧！”
“爹！”叶知秋怒目圆睁，他用唯一的手臂死死抓住叶清明的衣角。
叶清明沉默不语，他向一旁的顾北辰使了个眼色。
“啪！”
顾北辰一记手刀，叶知秋便昏了过去。
靡靡之中，他听到父亲好似说了些什么。
顾北辰背起叶知秋，撤回了阵法，爆发出全身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向药宗的方向奔逃。
魔物感知到二人的存在自然是不会任由他们逃跑，正当它要追击之时，一道剑影划过它的头颅。
“滋啦～”
叶清明手中的剑刃仿佛是砍在钢铁之上，魔物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桀桀桀桀……”它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
仅一招半式，叶清明的胸口便被魔物的利爪洞穿，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原本戏堂里的众人开始四散而逃。
“跑不过怪物我还跑不过你吗？”一人心道，他顺手将身旁抱着婴孩的女人拉倒在地上。
女人瞬间跪倒在地，她将自己的孩子举过头顶，双肘撑在地上，整个人滑出去数尺，在地面上摩擦的四肢已经血肉模糊。
她不可思议的盯着远去的男人，眼神逐渐失去了光泽。
下一秒，女人尖叫出声，刚刚将她推倒的男人虽然已经跑出去好远，但不知怎么地，男人的头颅却不翼而飞，只留下四肢的躯干依旧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就这样，男人的身躯奔走了数步，随后，便瘫在地上。
“啊！”凄厉的叫声此刻成为了青鸾城今夜的主旋律。
人类匍匐在地上，染血的指尖宛如拨弄着琴弦，随着人们将悠扬的歌声吟唱到高潮，魔物对他们的狩猎也迎来了最后的狂欢。
表演接近尾声，最后的节目是——
血流～成河！
顾北辰的心在滴血，青鸾城中的每一声惨叫都在拖拽着他的步伐，他此刻踏出去的每一步都仿佛摧毁着他曾坚守的信念。
修士的世界是残忍的，因此，修士之间不免有厮杀，仙门的手段是冷漠的，因此，筛选弟子的试炼是九死一生的。
可这黎民百姓，天下苍生，当百年安好，方为正道啊！
“可我，舍不得姐姐，还有师尊，我，不想死啊！”顾北辰怒吼着，拖着叶知秋身躯的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一滴泪，浸在了顾北辰的衣领。
“放我下来。”
“你？”顾北辰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着叶知秋苍白的面容，半天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一掌，我记着，下辈子还你！”
说罢，叶知秋转身便要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你就这么想死吗？”
“比胆小鬼强。”叶知秋的语气是平淡的。
“哦，不对，贪生怕死的，仙门弟子。”最后四个字被叶知秋咬的很重。
死，也得护住城中百姓，不然药宗的颜面何存！
顾北辰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声音，随后，那声音逐渐变得扭曲——
死亡？
还有药宗的颜面？
咯咯咯咯，可是疼你的姐姐和师尊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叶知秋！”顾北辰拔出剑刃，剑锋距离叶知秋的咽喉不足一寸。
“哈哈！”叶知秋轻笑道：“怎么，还想杀了我不成？”
顾北辰怒道：“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
“是吗？”
“滚开，我答应过你爹，不让你死，给老子滚，滚！”
最后的滚字，声音拖的很长，仿佛是希望叶知秋真的能滚远一些。
顾北辰大口呼吸着，随后便恢复了平静的语气，道：“让我替你这条贱命去死。”
叶知秋仿佛是被顾北辰的气势给吓到了，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过眼前这个少年。
顾北辰的步伐走的很沉，剑刃拖在地上，划过一颗顽石，便擦出了火花。
“你爹说，若是能寻得他的尸骨，记得把他葬在你娘身边，让你不必每年都去看他，二十多年早就烦你了，想要点清净……”
说话间，不远处的丛林里传来了沉重的鼻息声……
“哦，对了，照顾好我姐……”
血腥味开始充斥在四周的空气里。
“我没给宗门丢脸，没给师尊丢脸，更没丢顾家的脸！”
弯月之下，一只闪烁着银光的利爪笼罩了顾北辰的头颅。
叶知秋提剑。
灵溪剑势——
碎星……
顾北辰向后一个闪身，将叶知秋撞飞数丈远。
“滚！”
瞬间，顾北辰爆发出强大的灵气，元婴巅峰！
气息依旧在攀升，他从袖口倒出一枚丹药……
这一刻，顾北辰的脑海中响起了林无尘的话语——
“北辰，你根基不稳，将你的修为压制在元婴，待稳固了根基便可突破至化神期，以你的天资，百年之内就有问鼎大乘期的希望。”
“师尊，我姐都洞虚期了，我这元婴期也太没牌面了吧？”
“怎么，你不听为师的话？”
“可是师尊！”
“你若是强行突破修为，此生再难入大乘之境，记住为师的话！”
顾北辰嘟着嘴，满脸委屈，但见林无尘好似有些恼怒，便也只能点头。
“最近你就修学体术吧，兴许能够让你更快的稳固根基。”
“是，师尊……”
……
化神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