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纪元零零六年,一月。
砂河镇,第九频道。
镇子里最高的建筑,是一座钟楼。
凌晨七点不到,这有天无日的时间点,就有一个戴着白色高帽的干瘪老头,乃当朝一品鸿儒大学士,杨渊。
他领着一队手持武器的士兵,爬了上去,撞响了那两人多高的悬挂大钟。
咚~
咚~
咚~
洪亮的钟声不仅让小镇上的民众被迫地从被窝里爬出,还给镇子招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两位的名字很特别。
特别的长。
一位叫:一天不导积阳德,两天不导积积阳阳德。另一位叫:在兄弟玉足上嗦到了女朋友牛子的味道。
在他们的右上角的小地图里,小镇上的钟声的就像一圈引力波,提醒着这个地方将会有有趣的事情发生。
口哥:“欸,我们这是触发剧情任务了?不是说,没剧情的吗?”
管哥应和道:“走,走,去凑凑热闹,这游戏玩了这些天,光打怪了。要知道,哥们可是剧情党,哥们不喜欢打怪。”
镇子里。
大腹便便的张财主比起一般的居民就要多几分政治敏锐,衣冠不整的就跑了出来。看到一位镇子里的书记官,二话不说,抄起几颗碎银子就往书记官的袖子里塞。
“这是发生嘛事了?”
书记官:“唉,别提了,陆家的那个小子不知道惹了什么滔天大祸,现在他陆家一家老小都被绑了,也不晓得要被怎样。”
“陆家的小子?陆笛!前些年送到城里头读书的那个陆笛。”
“是啊,当初看这小子聪明,大家一起筹钱让他读书,指望他有点出息了光宗耀祖呢。结果倒好,福没沾到,把他一家子人搭进去不说,可能我们都要被连累到。”
听到这儿,张财主一拍大腿:“这招瘟的杂种,亏我前两天还跟他们家送了两根腊肠,一只羊羔。”
……
随着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太阳终于也垮着个脸出来上班了,钟楼下面的广场上,人员三三两两的开始汇聚。
广场最中间立了一根木头桩子,众人议论的对象,陆笛,被高高的绑在了上面。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头发已有些时日没有打理了,长度已超过了眉梢。目光澹然,平静得水一般,好像这会儿被绑住不是他,而是别人。
“笛儿!”被兵卒压着的那排人里,冲出一位同样被绑着的妇人。
妇人眼睛里噙着泪,头发里已参杂着白丝,张着嘴还欲说些什么,便被看押她的士卒狠狠的一脚踹在小腿上,跪倒在泥土地里。
“妈!”
陆笛平静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分惶恐。朝着钟楼上喊道:“杨大学士,我自己的言论没必要波及到我的家人。“
杨大学士,杨渊,正是引领着士卒敲响钟声的那位戴着白帽的干瘪老头。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请大家一同审判这罪大恶极之人——陆笛。”
杨渊年虽迈,说话的声音中气依然很足:“罪人陆迪,编造谎言,妄议圣上,蒙昧世人,竟堂而皇之说出我们的世界不存在这样的大逆不道之论。须知,后周王朝乃天命正统,仁宗陛下更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如此虚无之辞就想攻击圣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下边就是罪人陆笛的生母?”
当下的钟楼上,作为小镇最高领导者的镇长,这会儿只能站在角落伺候着,听到杨渊的问话,小步跑了上去,弯着上半遍身子道:“正是。”
“罪人陆笛,你且当着自己的生母说,你是不是你母亲生出来的?”
“是。”
“承认了就好。”杨渊猛地一拍栏杆,丢下一卷书籍下来:“那你为何又说,你是被模拟出来的?”
书籍共有六七页,散落了一地。
第一页之上写着几个大字:我们生活在真实宇宙的概率不足十亿分之一。
另外几页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对其的验证。
……如果一个文明拥有了足够的创造能力,他们可能会创造出虚拟世界来进行模拟实验,这些实验可能出于多种原因,如模拟祖先的生活、探索不同的历史路径,或者仅仅是出于好奇心……
……我们可以大胆的假设,我们的感知、记忆和意识都是在模拟实验中产生……
……他们拥有远超越我们的认识框架和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或许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我们的世界,正以我们取乐……
……虽然目前为止,还无法给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或反驳这一假说,但我们需要不同的视角,去探索这个世界的奥秘……
陆笛看着地面上被绑在地上,整整齐齐一排的亲人。抿了抿嘴唇,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回答我!”杨渊又拍了一次栏杆,
陆笛表情挣扎着,嘴张开了又合上,最后还是少年的那种质朴战胜了理智。勇敢的,大声的吼了出来:
“杨大学士,你身为当今一品鸿儒大学士,何必使用这般颠倒黑白,偷换概念的下作手段。”
“我们对待事物的看法,不应该受到个人情感或偏见的影响。对于真理的态度,就该是求同存异的。”
“我们不能非此即彼,我们不能随便扼杀他人的猜想,因为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都是对的。”
……
陆笛慷慨激昂的呐喊着,却没有发现,广场上的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位疯子,就连他的母亲,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钟楼上的杨渊更是把冷笑从头到尾的挂在嘴角,自言自语道:“真是死不悔改啊。”
“拿纸笔来。”
镇长连忙将狼毫大笔和状纸递上。
杨渊大袖一挥,二十二字力透纸背。
罔常识于不顾,逆道纲而胡为,妖言惑众,冥顽不灵。
又从新沾墨,写下三字。
诛三族。
下方的士兵刺啦一下将刀子从鞘里抽了出来。
人头滚滚落,血染半边天。
高高溅起的红点儿沾到陆笛的衣服上,他一开始还能分清这一滴是来自二舅的,这一滴是大伯的……
后面红点儿越来越多,陆笛已经分不清了,完全分不清。
这一滴好像是母亲的?
恍惚间,好像听到士兵长在报告:“逆贼陆笛家属尽数伏诛,现只余陆笛一人,该如何处置?”
“凌迟。”
……
小刀剌进陆笛的胳膊里,很痛。
但又没那么痛。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太阳也出红了。
陆笛的整只左手被剔成白骨。
人也失血过多,快要不行了。
民众也开始散去,也有留下来凑热闹的。
但杨渊也没有离开,而是搬来了一张小马扎在钟楼上坐下,看来是要把秉公执法的青天形象贯彻到底。
弥留之际,陆笛听到了两个人在交流。
“现在剧情应该是完了吧,怎么还没有出现任务?”
“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这种剧情安排,妥妥的世界线男主模板啊,再不济,也是个篇章boss。只要策划不是个傻叉,绝不会放过的。”
“你分析得真对,可为什么没有任务提示?”
“呃……”口哥一拍脑袋:“管哥,现在是封测,什么内容都没有,哪来的任务。”
“靠,这剧情太精彩,看得我都忘了这茬了。”
陆笛强忍着剧痛,艰难的抬起头,看着这两额头上空顶着字的人,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玩家啊。”
“而你是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