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术是违背人伦的。”
“被此禁术镇压的怨灵,生生世世不能超生,永世受镇法折磨,以除戾气。”
“据那张纸上所记载的,该术需要以怨灵的肉身作为载体。”
“将其置神火焚烧,后再将其骨灰放置烈日下暴晒数日。”
“最后,将其埋至地里,施以阵法。”
“神火并非凡火,它焚烧的不只是肉体,还有魂体。”
……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沈砚辞双目通红,手指被挖破了都没有任何知觉。
倏然,他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一块物品,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尘土。
将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抱了出来。
这个匣子是用青铜锻造的,上面印着诡异的花纹。
直觉告诉沈砚辞,这里面就是江清的骨灰。
欧阳潇在旁边看到了沈砚辞不仅将地里埋着的恶灵的骨灰挖了出来,还满脸小心地抱着它。
惊的嘴巴张着都可以直接塞进一个鸡蛋了。
“沈哥,这……你不会来真的吧?!恶灵的骨灰碰不得的啊!”
沈砚辞并没有理他,只是摸索着如何将这个铁匣子给打开。
“啊!沈哥!要不得啊!不可以开的,这会……”
将恶灵给吸引过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沈砚辞就已经把那镇封的青铜匣子给打开的。
那一瞬间,欧阳潇可以感受到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煞气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入。
让欧阳潇不仅身寒,心也寒。
果不其然,一团黑雾不知道从哪里飘了进来,慢慢凝聚成人形。
一旁的欧阳潇怕的要命,缩着身体想角落里躲。
一般的小鬼他还可以应付应付,可这种鬼王级别的大鬼他只有等死的份啊!!!
可眼前的那团黑雾并没有向他靠近,反而向沈砚辞那边走去。
欧阳潇刚想开口提醒一下沈砚辞身后有鬼。
倏然,那团鬼影就扭头看了过来。
明明没有面部,也没有眼神,可欧阳潇莫名觉的那个鬼在警告自己。
他讪讪的笑了下,在嘴巴处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那个鬼影才转过头去。
欧阳潇抱住自己弱小的身躯,心中罪恶感加倍。
沈哥,我对不起你啊!你要是走了的话,我以后肯定会给你烧个大别墅的……
在那团黑雾快要靠近地上的沈砚辞时,它现出了原形。
哪怕欧阳潇已经有了点心理预示,还是被他的模样给惊到了。
不仅是因为恐怖,还是因为过于丑陋。
可就在它即将碰到沈砚辞时,那个怪物又变得和常人无异。
欧阳潇看见这一幕,下巴迟迟没有归位。
沈砚辞刚打开青铜匣子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息变了。
他知道是谁,不过他并没有转过身去。
因为沈砚辞想要将时间留给他,将主动权交到他的手上。
可看到匣子里面的一小罐骨灰,沈砚辞眼眶涨疼,喉咙一紧。
他伸出双手将骨灰盒捧了出来,放在心口,一滴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到了骨灰盒上。
那一瞬间,江清感受到了一股炙热,是温暖的,也是充满力量的。
刹那间,一道白光将他紧紧地包围住,江清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诅咒正在消散,每时每刻都在被烈火灼烧的感觉也消失了。
一旁的欧阳潇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眼眸里满是深思。
这个异空间的煞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连带着这个空间也正在瓦解。
按理说,被禁术所镇压的怨灵身上会沉积连怨灵自己都无法驱散的煞气,可现在为什么这个恶鬼居然得到了净化?
欧阳潇久思不得其解……
可他也没能来的及思考那么多,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驱赶。
“沈哥,我要走了,我家在京城南风别墅……”
话还没说完,人就没了。
沈砚辞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感受到周身寒冷的氛围逐渐回温。
一道温暖的身体贴上了沈砚辞的后背。
少年稚嫩清冷的嗓音传来。
“砚砚,我们去天台看看风景吧!”
“好。”
——
“这栋楼是当初整个学校最高的楼层,平日里,我极其喜欢在这里眺望风景。”
沈砚辞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人。
白衣少年站在风口尖上,阵阵轻风吹起了他的衣诀,在空中挽起了一个柔美的弧度。
看上去不过十八岁的少年,身材瘦削,乌黑的发丝在空中舞动,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远方,厚薄适中的红唇漾起令人目眩的笑容。
他死在了自己最灿烂的年华。
沈砚辞感觉他就像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而自己留不下他。
心中的害怕,驱使沈砚辞上前一把从后面拥住了少年。
他将自己的头埋进了江清的脖颈间,声音沉闷沮丧。
“清清,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吗?”
江清听到了他的话,呆滞了一下。
随后,转身捧着沈砚辞的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陪我的代价是死亡。”
沈砚辞听的出来少年话中的拒绝。
他拿下了自己双颊上的那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缓缓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清清,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他灼热的体温,从手心传到了江清的心里,很暖,很暖……
在记忆里,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流过泪,可现在,江清只觉的自己的鼻子很酸,眼前很模糊。
眼前人眼里的偏执,他是看的到的。
更明目张胆的,是那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爱意,是他渴求了十八年的感情。
就在那一秒,江清突然就想和他永远走下去了。
可瞥见地下的一个影子,江清惊醒。
常说,爱是觉得亏欠。
江清心里是濒临崩溃的,他也想,很想,很想……
眼泪从眼角滴落,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拭去。
沈砚辞倾身,一吻落在了少年被泪水打湿的睫羽上。
很静,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只有那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呼之欲出。
沈砚辞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偏爱。
他看的出江清眼里的挣扎,也看的出他的心在逐渐崩溃。
他后悔了,自己不该逼他的。
沈砚辞挪开了自己的唇,又落下一吻在少年的眉心。
温柔的嗓音传了出来。
“清清,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江清启唇轻柔说道:“好。”
天台旁边的长椅上,沈砚辞枕着少年的腿,看着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江清的手轻拂沈砚辞的碎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上人的脸,头抬头看向了远方。
“我的妈妈是个很美丽的女人,可我从未见她笑过……”
“她为我取名为无,我小时候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又用着一种我从小就没看懂的眼神看着我,说了一个字,脏。”
“后来,我懂了,无,便是污。”
“我不喜欢这名字,就改成了清。”
江清这时抬头,刚好看到了沈砚辞眼里细碎的水光。
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抬手在沈砚辞的眼角点了一点。
“砚砚,你的出现已经让我觉得幸运了。”
“可你幸福吗?”
沈砚辞的话将江清给问住了。
他幸福吗?当然不幸福啊。人总是贪心的,他的到了爱,可却无法享受爱。
江清掩过眼里的遗憾和……悲痛,用手捂住了沈砚辞那双眼眸。
继续开口讲着自己的故事。
“村子里,只有男人,他们将那些拐来女人随意欺辱,我的妈妈也是。”
“后来,我知道了妈妈为什么那么恨我了。”
“我不愿看着这般惨状,就想着偷偷放跑她们,可她们逃得出村子,却逃不出大山……”
“再次受尽了侮辱后,她们集体自杀了,就在祠堂下的密室了。”
“村里又没有了女人,而我,不仅因为放走她们而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还被那群无知愚蠢的村民骚扰。”
听到这里,沈砚辞闭了闭眼,起身将江清抱到怀里。
他完全不敢想,那段时间里江清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满不在乎的目光让他的心脏泛疼,疼的他心慌意乱。
江清神情平淡,从容一笑。
“好啦,没事了,还听不听我讲故事了?”
沈砚辞将心里的酸涩咽下,点了点头。
“后来啊,我就拼命学习,想要逃出这个村子。”
“唯在那次,我是幸运的,省城高中成功录取了我。”
“因为担心我的容貌再次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我就没再以真容示人。”
“可是麻烦还是找上了我。”
“隔壁村子里的一个女生,将那次在村里撞破的事情说出去了,就在雅苑高中里说的。”
“那次,李强欲强迫我,她的出现打断了他,是她救了我,可也是她害了我,苏晴。”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沈砚辞了然。
“雅苑高中里,我被霸凌,从高一开始。”
“我也想过离开,可他们却利用权利将我关在这所牢笼。”
江清的嗓音缥缈空洞,眼眸中的光也黯淡了下来。
“在这所牢笼里,他们以羞辱我为乐,任意践踏我的尊严,毫不留情的将我按进污泥里。”
“我曾向老师求助,可换来的却是一顿殴打。”
“一次意外里,他们发现了我遮掩下的容貌,此后,真正的地狱到来了。”
“他们扒了我的衣服,将我的不雅照传遍学校……”
“我每次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看看风景,而我坚持的目标,就是高考。”
“眼看着逃离这里的日子愈来愈近,他们对我的羞辱也更加变本加厉,更加频繁……”
“高考前夕,我在再次来到了这里,看着外面辽阔的天空,心中的那些伤似是被治愈了。”
“可厄运总不愿意放过我,那天,我被人从天台上推了下去,摔成了碎块。”
“我的尸体没人收检,被送进了停尸房。”
“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已经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恶灵,屠杀了所有杀害过我的人……”
沈砚辞看着江清眼里的光逐渐消散,忍不住打断了他。
“我知道的,你不要再说了。”
几乎祈求的语气,让江清一把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