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门大开,守将带着军士们,在城门口跪了一地。
李葫骑着猪妖进城,见状略一挥手,场间数百位军将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举起来,再也跪不下去,心中更是凛然。
黑脸守将双手奉上令牌,刚待出言讨好,李葫便跳下坐骑,对他淡淡说道:
“将军不必如此,你职责在身,贫道也知。只是这些村民为避妖族,跟着我长途跋涉而来,到大乾无非求个安稳,还请将军妥善安置他们。”
说着,李葫从储物袋中掏出两锭黄金:
“他们失去家园,在大乾也不能衣食无着,有这些钱,将军帮着买地建房,想必也是够了?”
守将连声应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办妥,安排着手下的士兵,就要把这些人带下去安置。
便在这时,村民里那些在蛇灾中死难之人的亲属们,在一位青年人的带领下,二十余人越众而出,跪在了李葫面前。
守将不明所以,李葫只是淡淡的说道:
“贫道先前便说,任何事都不用跪拜,你们且起来说话。”
为首的青年一边摇头、一边垂泪,情真意切的说道:
“仙师大人!我们这些人都深受仙师大恩,愿意世代奉恩公为主,恩公去哪,我们誓死跟随!”
李葫眉锁春山,随后朗声对所有村民说道:
“这一路我也看了,无论老幼妇孺,各位均无修行资质,跟着我也是徒劳,不如就在玉门关扎根吧。如果各位不想留在此处,我也会跟守将说,后续给各位通关路引和路费,大乾境内皆可安顿……”
听了李葫的话,青年脸色煞白,半晌才回过神来,猛的磕了三四个响头,哀求道:
“恩公!恩公贵为仙人,我们凡人即便不能修行,也愿世代追随恩公,打理俗物啊!”
听到这里,连守将也回过味来,摇头不语。
一旁的村长拉住气愤的儿子,连连叹气。
李葫回道:“修行之人,哪有什么俗物可供打理?不必了。”
青年闻此,心中一横,终于说道:“我们这几家都有亲人父母,因仙师之过而死,仙师你不能不管我们呀!”
李葫淡淡的说道:“在村里救下你们所有人时,我便告诉过你们,仅会尽力庇护,何曾说了定保所有人周全?蛇灾虽因我而起,但一则无心之失,二则是我与妖兽战斗时无法顾及所致,本也事先言明此节,问心无愧矣。”
青年张口结舌,再无理由可说,只是在那里一味磕头,大喊:
“都是小人的错,请仙师垂怜!请仙师垂怜!”
李葫见此人磕的额头出血,也未出言阻止,只是轻轻一指猪妖,随后一阵煞云飞出,裹起自己和坐骑,飘然无踪……
城门口只留下李葫淡淡的回响:
不求大道出迷途,纵负贤才岂丈夫。
百岁光阴石火烁,一生身世水泡浮。
人人自有长生药,不识阴阳莫乱为。
须知大隐居尘市,何必深山守静孤。
村民们和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青年在地上磕的昏死过去,也无人去扶。
场间,唯有张铁心中突然多出了四副炼体图像,以及李葫的话语声:
“张铁,你此生修行无望,却意志坚韧、不畏妖兽。我便传你炼体之法,可作家传武艺。若妖族再至,盼你能奋勇杀敌,也求个问心无愧!”
张铁心中激动,却也不多言,模仿着李葫的样子,对着他消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玉门关这边,守将如何传讯玉京、村民如何安置等等按下不表,单说李葫借煞气出城不远,便放下猪妖,让其一路朝西、回归山林,且立誓不再残害人族。
为防猪妖偷奸耍滑,李葫特意从袖中放出玄蛇的气息,来自高等妖族的气息一下子便吓住了猪妖,让它忍不住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半晌后等它抬头,李葫已是不见。
猪妖捡回一命,连忙战战兢兢的向西跑去。
此行去往玉京还有不短的路程,体修赶路快捷,但此后路程多经人烟之地,快速奔行未免过于惊世骇俗。
于是李葫乘起煞云,在约莫十来人高的地方驾云而走,远看像是一朵被风吹过的淡青色云朵。
李葫此次回玉京虽是赶路,可也兼顾修行,路上若有体悟,便会觅地打磨功行。
如此这般,又过月余,才到玉京城。
李葫翩翩道袍、驾云而来,正逢玉京初雪忽晴,但见:
素白宫映云天色,八水如龙锁玉京。
李葫长叹一声,当年出京时他不过5岁幼童,如今已是18岁少年,即便身为修士,也难免近乡情怯,不知该如何面对父母。
说来李葫也算玉京人士,可自小离家修道、山居寂寥,却是无缘得会繁华盛景。
于是他在城中走走停停,遇有感兴趣的就驻足观瞧一番,倒也有几分致趣。
不知不觉间,城中华灯初上,来往行人反倒更多,处处高举彩灯、明星莹莹,原来今日正是上元佳节。
依大乾习俗,这天的黄昏伊始,家家户户便会点上花灯、穿上新衣、走上街头,欢庆佳节。
今夜普天同庆,玉京城中金吾不禁,摊贩商贾尽可叫卖揽客,各衙门不课税、不查问,街头巷尾一片盛世景象。
十二楼前灯似海,天京楼台月如霜。
李葫轻轻吟哦着小时背诵的诗句,一时不由痴了。
下一刻,沉浸在感悟中的李葫突然惊觉,自己的怀中竟被塞入了一角香帕,身边还传来了一阵促狭的娇笑。
李葫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位妙龄女子,趁着上元佳节、百无禁忌之日,向心仪男子示好,此是上元节的玉京风俗。
李葫自幼修行,哪知其中妙处,正欲分说明白,正好有一处花灯队伍朝他行来。
游乐队伍走近,高举的灯火遍照李葫,映照出灯光下这位小道长:
紫阳袍、青木冠、玉面郎,引得周边的怀春少女们秋波频转,挨挨挤挤的便要凑将上来!
李葫心中如临大敌,略施道法便消失无踪,原地只留一片娇呼!
闲庭信步间,他进入内城、来到了王府门口。
看着眼前依稀熟悉的宅院,当年那个在此离别父母、嚎啕大哭的幼童犹在,却已度一十六载光阴,物是人非……
当李葫站在王府门前沉思之际,王府内的一处偏院之中,一位身着素净道袍的女子轻轻抽泣着:
“葫儿,娘听闻炼玉阁被妖族围攻封山,也不知你在山门还好吗?仙门一旦封山就是数百年,娘便为你日日祈福,你能平安长大、修行,娘此生也是不枉了。只是,娘想你啊,葫儿……”
与此同时,王宅主院旁的另一处侧院之中,一位身材魁梧的华服青年正在练剑,场间剑光翩然,似是有几分功力。
下一刻,侧门里走出一位绿裳云鬓、丫鬟打扮的女子,行礼后直接说道:
“少爷,王妃娘娘今夜不曾看灯,依然在小道院中哀哭不止,看来又在思念大少爷了……”
闻言,这位谨王府的小王爷停下练剑,表面上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这位兄长啊,自小上山修道,现下又听说其所在宗门封山,此生想要相见,怕是不能喽!”
这丫鬟走近两步,眼含秋波的说道:
“奴婢恭喜少爷,如此一来,少爷便是王府长子。又听闻圣上无子,正在宗室之中寻觅佳弟子,少爷便如潜龙在渊,将要飞腾而起啦。”
小王爷李兆轻笑一声,他是妾室所出的孩子,今年仅有16岁。
按大乾宗人法度,妾室所出本无继承权,18岁成年后不过一笔银钱打发出府、自立门户。
但谨王的正室王妃仅有李葫一子,又自幼出家修道,李兆作为事实上的庶长子,自小便也接受了嫡长子的培育。
尤其是李葫被炼玉阁收归门下之后,谨王的地位水涨船高,王府日渐繁盛起来,依附而来的门客渐渐众多。
再加上王府正妃自李葫上山修行后,也在家修道,从不过问俗事。
而那位妾室倒是陆续生了二子一女,被封为侧妃,越发受宠起来。
如此,自觉看得清王府形势的人,便纷纷投效二王子李兆,指望着提前巴结这位未来的谨王,甚至圣上……
“这一路落英缤纷剑诀,乃是圣上御赐我家的,可谓凡间绝顶,但一直请不来名师,任凭我再如何用功,也是难得寸进了!”
李兆说罢,状似潇洒的收剑而立、手拈鲜花,让贴身小丫鬟眼中放光、面色桃红起来。
便在这两人越走越近、直至呼吸相闻之时,院门口又跑进一个小厮,看来也是李兆的心腹,一进来就说道:
“少爷,王府正门口来了一位紫衣青冠的年轻道人,已经在那站了两刻钟,一动也不动。大门房见他仪表非凡,又是道人,不敢唐突发问,让我来问少爷,该如何处置?”
李兆秀眉一横,被搅了兴致惹他不快,不过他对身边的人一向宽仁,这为他博得了不少赞扬。
于是他按下性子说道:
“哦?大门房在王府多年,迎来送往,多少贵客未曾见过?怎么区区一个道人就来问我?罢了,大门房是跟随父王多年的老人了,我便卖他个面子,亲自去看看,让他担我个人情。”
说罢,李兆倒背宝剑,带着丫鬟和小厮,直往府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