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百年里,翼母整夜拿着你的双生翼锁,默默流泪;整日跪在翼后宫中,祈求上天保佑你平安;整日喊着,‘弃,我的儿,愿上天将一切的苦难都降临到我的头上,放过我可怜的孩子。’”
留没有望着弃,而是望着面前的潭水,一双赤脚,在潭水中来回晃荡,潭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双生翼锁?”
“对,我们刚出生时,翼母托当时的树子霄樱为我们打造的,你我一人一半,由天樱木制成。”留从衣袍中掏出挂在脖子上的半个双生翼锁,白中透着淡淡的蓝色,锁状,有一只展开的白色翅膀:“你的一半,在树带着你逃生时,掉在翼国国门处,被翼卫捡到,还于翼母。”
“她,还好吗?”弃问。
“不好。”留抬头看着弃:“她过得很不好。她想念自己的孩子,她觉得对不起他;她总说自己罪孽深重;她每一天都活在自责里,每一天都以泪洗面;她很想你,弃,她很想自己的孩子。”
“别说了。”弃流着泪说道:“别说了,别说了。”
“不,我要说。翼父虽什么都不说,可我能看出他心中的不舍与隐忍,他其实是在乎你的。”
“是吗,真的在乎吗?想不到,我这罪孽之子,居然还有翼父,翼母?”
“对,我们的翼父,翼母,他们就在翼宫之中。”留说。
“不,不是,那是你的翼母,你的翼父,不是我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只属于你。”
“我的翼母,也是你的翼母;我的翼父,也是你的翼父。”
“不,不是,不是的,真正的翼母,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追杀,无动于衷的;真正的翼父,不会将自己的孩子逼到无乐界,七百年不管不问,而七百年后,杀了他的同伴,再关进这万劫天牢里,浸入玄凌寒潭中,恨我还没死,又要自己亲手处决,你难道没听到吗?”弃吼道:“我没像其他被吊于这寒潭者一样,沉于潭底,他一定很失望吧?”
“翼父有自己的难处。”
“那好,我尊重他的难处,我也尊重你们一家的难处,现在,请你们出去,行吗?”
“弃,翼父其实是在乎你的,很在乎!”留说。
“是吗,若我死了,他会留一滴眼泪吗?”弃摇摇头:“不,不会,他会说,用灵之烈焰,将尸体焚烧干净,以绝后患,别像七百年前那样,再活过来了,本翼皇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一遍一遍杀他。”
“不,你误会翼父了,不是那样的,他也是身不由己,毕竟是翼国之皇,总要顾全大局。”
“我没让他做什么,只是奢望他在杀自己的儿子时,有那么一点怜悯之心,这要求过分吗?”弃大声嘶喊,这声波激起寒潭中的水浪,拍打在寒潭边缘,拍打在弃身上,拍打在留胸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留明白弃的愤怒,也理解他的愤怒,换作是他,处在跟弃一样的境遇之下,他肯定比弃还要愤怒。
“要是翼母能见你一面,该有多好。”留说:“她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天。”
纵使弃心中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恨意,可“翼母”这两个字,总能触及他心里最柔软,最敏感的部位;总能直逼泪腺,声泪俱下;总能让他暴怒的心,归于平静。母亲,永远是一个孩子最渴望,最向往,最温暖的怀抱。
“如此,你就好好照顾于她,告诉她,弃很好!”弃说。
“不,这些话,我永远都不会替你传达,必须由你亲口对她说。”留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走吧,你走吧。”弃说:“这万劫天牢,并非平常之所,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一个。”
“不,即使失去,那也是我。”留看着弃的眼睛,坚定地说:“这七百年间,是我陪在她身边,这七百年后,换你陪在她身边。”
弃看着眼前,这个信誓旦旦,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同胞哥哥,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填满胸膛,包裹着他的心。或许,有一个家,就是这种感觉。
“不用做这么多,我死了没关系,你只答应帮我一个忙就可以,如果你当我是你弟弟的话。”弃看着留的脸庞,笑着说道:“无乐界中,有我几个同伴,树,也就是霄樱,生死不知;翼左翼右深受重伤;花子是天地间最后一个花灵;翼骥被风子带走了。”
“对不起,这忙,我帮不了。”留说:“自己的同伴,就自己去救,自己拼上性命去保护;我只救我的弟弟,只会拼上性命去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留说着,走进玄凌寒潭中,一步一步朝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