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光,总是漫长如流水,涓涓潺潺,不知流到何时,不知流向何处。这流水,一路蜿蜒,曲曲折折,或平或陡,时快时慢,步履轻佻的,或沉重的;这时光,一路平滑,不曲不折,无高无低,不慌不乱,稳稳的,没有急躁,只有不安。
弃望着岩壁,望着洞顶,望着玄凌寒潭死一般的潭水,一天,又是一天;一夜,又是一夜。这样的时光,何时才是尽头。
虽然在这寒洞之中,不能看得到是白天还是黑夜,弃的脑子中,却极其清楚地知道,仿佛有一个时钟在一直提醒着他一样。
弃时时会想,这万劫天牢之中,玄凌寒洞之上,是怎样的情景;这灭雷山之外,雷象界之中,又是怎样的情景;雷象界之外呢;翼国之外呢?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每每想到此,那种迷惘之感,便再次袭来。
这几日,弃觉得身体更加轻松了,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好多。他总感觉,只要轻轻一跃,便可跳出十万八千里。那种有东西往体内钻的感觉,依旧十分强烈,体内的膨胀之感,也更加剧烈,这让弃难以理解,这寒潭之中,到底是何物进入了自己身体,没有任何伤害之感,却似乎受用无穷,将身体里,心头中的任何不舒服,都一一驱散了。
还有一种感觉,可能只是一种错觉,弃觉得这玄凌寒潭中的潭水,似乎变得不再那种粘稠了,似乎变轻了,也变清了不少。虽然这可能只是一种幻觉,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弃全身不得动弹,不能做任何事情,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睛跟思想。他觉得,这时光,跟无乐界很相似,每天就只是这么呆呆地望着前方,不做任何动作,甚至很多时候,连想都懒得去想。
可是,又怎么能相同呢,再也不会回到那时候了。若能选择,弃肯定会选择待在无乐界,而不是这玄凌寒潭之中,并非此处寒冷潮湿,或不得动弹,只是在无乐界时,有自己的同伴陪在身边,那是他唯一珍念的。
留依旧盘腿坐在墨夜石上,头靠着崖壁,闭眼思索着。这好几日时间里,他要么在崖壁上仔仔细细找寻破绽之处,试用了能想到的,会用的各种术法;要么就只身坐着,闭着眼睛,暗自生气;要么就抬头,望着雷象界隐匿在滚滚雷云中,不见其真身。
留不知道弃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他很担心他。万劫天牢并非平常之所,连火炎如此暴恶之徒,都难以逃得过,更何况一个七百来岁的孩子,听翼父雷帝他们所说,翼弟弃不懂任何术法,也并未拥有多么深厚的灵力,留不想想得太糟糕,可恐怕凶多吉少。
想到此处,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体内灵火蹭蹭往上窜,他努力压制着,努力保持理智。这么多年,翼弟弃遭受了如此多的磨难,不公平的对待,他很是心痛,本想着,若有天见到他了,必将生死护他,不再让他受半点伤害。可是,可如今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一个在灭雷山中,万劫天牢里;一个在灭雷山外,一块墨夜石上,就仅一壁之隔,却难以想见。
留恨自己的无用,这么多年,自己辛辛苦苦,十分用心练习各种术法,为的就是这一天,能救出弃,能保护他,像一个真正的翼哥一样。可真到用时,却发现没有任何用处。
千轩偶尔会飞出去,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跟其他千翼鸟交流,听听翼国的动态,有无大事发生,有没有关于翼子的消息,或是关于万劫天牢的,飞回来时顺便带些吃的东西。
千轩带回来的东西,留一口也没有吃。虽然平时,千轩总是训斥于留,可看到他如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千轩还是很担心,他曾劝留离开,再另想办法,留就是不听。
只是,千轩也理解留,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他的身边,而有什么话,留也只会对自己说。他知道,留有多渴望能见到这个同胞弟弟。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念叨着他,猜测着弃的处境,猜测他过得是否安好。留所有的拼命,努力,不是为了以后能当个好的翼皇,能控制天下,而是能救出自己的翼弟,能时刻护得住自己的翼弟。千轩明白,这对留的打击,究竟有多大。
千轩再次从雷象界之外飞回来,这次,他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给留带回来了两个消息,两个都不怎么好的消息。一个是关于留自己的,另一个是关于留的翼弟弃的。
“你终于回来了。”留看到千轩焦急地说道:“有没有什么情况,是否找到了进入万劫天牢的方法?”
“这个倒没有。”千轩停在墨夜石上,用长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继续说道:“不过,我给你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什么消息?”留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看到千轩的表情,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翼皇去过翼子您的宫殿,翼乾轩宫,找过您三次,未找到您,问过翼侍,均不知道您在何处,翼皇大怒,痛罚翼乾轩宫中所有的翼侍,并差翼卫,到处寻找。”
“翼皇总是如此,心情不好,不顺心之时,就拿我撒气;若找不到我,就拿我翼乾轩宫中翼侍撒气。”留眉头紧锁,脸上怒气如云。
“还是回去吧。”千轩说:“回去之后,再另做打算,如此,若翼卫真的在此找到您,恐不好交代啊。”
“不回去。”留说:“弃现在在这万劫天牢中,情况如何,我一点都不能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命丧于此,所以,我更没有心思管其他事情,翼皇怒了,就让他怒吧,大不了再受一次惩罚,这么多年,所受处罚也不少了。”
“还是回去吧,在此处,不也是束手无策吗?”
“无论如何,坚决不回去。”留坚定地说道:“你说有两个消息,另外一个是什么?”
“翼子,还是先回去吧,至少……”
“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留有些生气地喊道:“还有一个消息是什么,是不是关于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