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翼母并非战死,而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被雷帝于混乱中,暗杀了。之前,我一直难以想象,是怎样的原因,让雷帝非要暗杀我的翼母,直到那天,听到你与翼后的谈话,我才知道,真正的缘由。我翼母知道了,破雷象幻界之法。”
“难以想象,雷帝竟为了能保住这雷象幻界的秘密,杀了那么多同胞。”
“雷象界之众,均残忍无情,嗜杀成狂!”翼左说此话间,眼里满是愤怒,仇恨。
翼右从未见过翼左如此,在她的印象里,翼左的双眼中,总是绵柔的,充满暖意。
“没想到,这一世,即将如此结束了,遗留了好多遗憾。”
“遗憾,你有想过为你翼母报仇?”
“如若我活着,此仇势必要报,杀我翼母,誓不能容。不止如此,还有好多遗憾。不能继续保护弃,护他有朝一日,能登上翼国大殿,得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不能再烦着树,烦他讲这讲那于我听;不能再陪翼骥奔跑,追逐;不能参战,对付万冰王光魔;更不能……”翼左看着翼右:“更不能留在你身边,试图有朝一日,能逗你笑一笑。”
翼右总以为,自己是最悲惨的那个,故不喜与旁者亲近,却不曾想,这个看着没心没肺的少年,却有着同样悲惨的经历,心里竟藏着这么多事情。
“你为左,左为主;我为右,右为副。要用灵之烈焰自毁,那也该是我,而且,你还有那么多的遗憾。”
“不,我太过愚笨,总是莽莽撞撞。你留在弃与树身边,更能有助于他们。再说,若亲眼看着你自毁,我一世都不能原谅自己。”
灰袍之众,一路狂奔而来,逐渐逼近。没有多少时间了。翼左看着翼右,他心里有太多不舍,太多不忍,可此时,他必须一一放下。
“刚才,你问我是否有什么话要对你说。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话,想,想对我说?”翼右问。
翼左点点头,抬头仰望雷云滚滚,微微而笑。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能有幸被选为翼左。这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初见你时,你背对我站着,面朝断魂崖;黑发披肩,长长的发丝,时不时被风扶起,又放下,却丝毫不见散乱;一双黑色翅膀低垂着,肩膀一直在抖动;唤魂鸟围在你身边,凄厉地叫着。
我知道你很悲伤,我知道你在哭泣。
风从崖壁打来,鼓起你黑色的衣袍,吹乱了我无言的思绪。
那天,你在断魂崖前,站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就站在你身后,不远的距离,陪着你,一直站了一天一夜。
我告诉自己,你的悲伤,你的难过,就是我的错,从今往后,我一定要让你开心,让你笑。
可是我没有做到,到现在都没有做到。也许我并不懂得幽默,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受伤者的心灵。
记得那时,看着你单薄瘦小的身影,我好想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你,将脸贴着你的脸颊,替你擦干眼泪;想用我的温度,温暖你的身体,温暖你的心;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体,你的心,肯定十分冰冷。
可我没有,我不敢,一步也没有跨出去,我就只能那样站着,一直望着你。我想,就那样陪着你也好。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另一种心痛,那种心痛,有别于翼父翼母离开我时的那种心痛。那是让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感觉。
从那以后,很多次,我看见你独自站在断魂崖前,你的背影,你的难过,总让我心痛;每一次,都如初见你时,我想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你,可每一次,我只是默默地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难过,我心痛。
多少年如此,不变。
这几百年来,你也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难以靠近了,我不是怕你,只是越来越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再温暖你了。
我想,你也许喜欢清静些,而我过于吵闹,无论如何,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能陪在你身边。”
翼左伸出双手,一上一下环抱在胸前,聚凝灵气,形成一个乳白色的雾状圆球,此为焰火灵球。双手急速翻转,焰火灵球被点燃。
一团白色烈火,在翼左双手之间,忽忽跳动。
翼左最后看了一眼翼右,将灵之烈焰朝自己打去,瞬间,他的整个身体开始燃烧。烈火点燃了翼左的衣袍,点燃了他的头发,点燃了他雪白的翅膀。
忽然,天地开始剧烈颤抖,大地裂成一条一条,深深的沟壑;雷云相撞,闪电狂劈;万千雷象界灰袍战士,晃晃悠悠,跌倒在地。
翼右也被这剧烈摇晃颠倒,冰心念珠的冰封之力被解。
翼右翻起身,站在翼左身前,看着烈火包围中的他,火光掩映处,一片光亮,她捂着胸口,难掩心中的疼痛。
翼左很痛苦,却极力保持镇静,微笑着,看着翼右。他的脸在抽搐,他的身体在抽搐,他的翅膀被烧焦了。
翼右看着翼左,嘴角微微扬起,勉强挤了一个笑容给翼左,却不料眼泪“扑棱棱”滚下来,冰珠落了一地。
“我笑了!”翼右哭着说:“翼左,你看到了吗,我笑了。”
“看到了!”翼左说:“这几百年里,你终于笑了。”
忽然,一大片黑云遮住了头顶上的天空,翼左翼右抬头,只见黑乌熊急冲冲朝这边飞来,停在他们身边。
雷子纵身从黑乌熊身上跳下,冲进正在熊熊燃烧的灵之烈焰,朝翼左扑过去,一把扼住翼左喉咙,将他推倒在地。火焰蹭蹭跳上雷子的衣袍,雷子整个身体也开始熊熊燃烧。
翼左强忍着疼痛,笑着说道:“雷子何以如此紧张,竟顾不得生死?”
“说,你是怎么知道这破解雷象幻界之法的,快说?”
“雷子那么想知道,那就跪地乞求于我,就如你说的那样!”
“快说,你是如何知晓的,还有谁知晓?不然......”
“不然如何?”翼左双手挣开雷子的手,站起身子笑着说:“不然怎样,杀死我?别忘了,我正是在自毁,不劳烦你动手,也会死。”
“快说!”雷子一声怒吼,大地裂开的道道沟壑,开始塌陷。
翼左趁着雷子暴怒之际,偷偷于左手处凝结灵力,借翼右眼泪所消融之水汽,结封冰万里之印。
瞬时,冰封如水漫,沿翼左之体伸开,将烈焰与自身隔开。
封冰万里之术,也为翼左之翼母水心所创,传授于翼左。灵之烈焰无法被扑灭,先者曾尝试过万千种方法,均不行,故一旦被灵之烈焰点着,唯一方法,就是将其隔离,兀自燃尽,以免殃及其他。后来,直到水心所创封冰万里之术,才破了这灵之烈焰。其借用冰之灵力,将被燃烧之物与烈焰隔离,以此灭火。而此封冰万里之术,也成为水象界独密之术。
翼左翼右均想不明白,雷子何以冲进这灵之烈焰之中。虽是暴怒,但各象界灵界之中,谁不知这灵之烈焰之厉害,他竟不顾生死。
“你就不怕我杀光这无乐界众生?”雷子站在烈火中,任烈火一点点吞噬着自己的身体,竟无动于衷:“说与不说,你自己抉择。”
“你会被这烈火吞食干净的。”翼左说。
“我雷子岂会死在这小小的伎俩之下,你也太小瞧于我了吧。”
翼右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雷子不会死,至于是何原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翼左猛地从焰火中退出来,翼右飞扑过去,抱住翼左,迅速飞逃开。他们悬在半空中,远远看着雷子被烈火啃噬,慢慢变成灰烬。
雷云开始扩散,慢慢变淡,变得透明;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天空,开始大片大片地消失。
突然,一阵眩晕,他们开始径直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