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幅员辽阔的大单帝国,首位女皇登上政治舞台的第九个月。
三个月前,帝国南部的叛乱被肃清,战功赫赫的司狄大人班师回朝,居功至伟,被赏阉割之刑,接任内厂大公之位,平静的内宫无形之中就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硝烟。
直至今日夜里,女皇养心殿内产子,殿外禁军黑压压的一片,围的水泄不通,大家才知道,硝烟将起。
在听到殿内产婆高喊一声“天赐皇子”后,嚓嚓嚓……的拔剑声不绝于耳,咚咚咚……的人头落地声紧随其后,禁卫军杀疯了。
他们闯入殿内,咻咻咻……的箭矢横飞,直贯他们受铁甲保护的心口——这是帝国机械设计第一人,皇夫,欧洋的手法。
对于法力无边的内厂大公,司狄大人而言,皇夫欧洋这些不施加任何法术咒语的箭矢根本就是雕虫小技,挠痒逗笑,蹩脚的很——除了拖延时间,一无是处。
司狄轻呵了一声。
他手下的一个小法师,食指轻轻一勾,便可号令箭矢转头,那些慌乱而逃的宫婢皆穿肠瞪目而死。
“你的奸夫就是个废物!”司狄对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皇怒骂,“我儿子呢?”
“哼——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废物,你才是我的奸夫,呵呵……”不知是虚累还是对阉人的厌恶,女皇连看都不看一眼,闭着眼,恶狠狠的辱骂。
“啊——”司狄跪在床前,痛心疾首,仰天长啸,随着一颗滚烫的泪滑落,一把匕首贴女人汗腻的脖子上,直直捅下刺穿床板,丝血不染。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她依旧是不可撼动的王者气派,毫无怜悯之心。
“我会把我们的儿子找回来的。”司狄说,他像是和妻子许诺那样郑重,转头就要离开。
“你的儿子?你永远都找不到欧洋。”女人睁开凤眼,不像是嘲笑的说。
“小瞧我?”
“哼哼哼……”
“你以为我找不到?这屋子里就我和你两个活人,禁军早就进隧道了。”司狄停留下来,嘲讽道。
“你知道隧道的事?”女皇佯装惊讶的问。
“呵,还演上了,刚生完孩子不累吗?”司狄嫉妒的发疯,又跳回床前,讥讽道,“就为了给奸夫拖延时间?”
女皇冷冷道:“是又怎么样?”
司狄呵呵一笑:“没用,下面只有一条隧道。”
女皇眼中的困惑一晃而过,他怎么知道隧道只剩下一条了?
司狄:“没错,就是我炸掉的!只留了一条通往神殿的路!”
轰的一声在女人脑子炸开,她惊醒,三个月前不是地震,是炸药!
炸药这种只在神谕中出现的东西怎么会在帝国境内出现!!!
“司狄,炸药在哪找到的?”
司狄:“就在南地。”
女皇喃喃道:“怎么可能,神谕中说炸药在大单之外……”
“公主殿下,说那么久的话累了吧?”司狄道,他把被子掖好,“歇息吧,我要去杀人了。”
女皇狠狠地抓住司狄的手腕,命令:“放过欧洋。”
司狄轻哧一声,“不可能!”然后温柔一笑,在女皇黏腻的鬓角落下一吻。
女皇眼神瞬时变得阴毒,不胜厌恶地甩掉那只沾满血气的脏手,“神会诅咒你——”
司狄不屑一顾,踏着死人的尸体离开,狠话一句一句的撂下:“我不弑神,我阉神!你阉我,我阉他!”
最后,死人堆积的殿内回荡着“桀桀桀”的邪恶之音。
女皇闭上眼睛,长叹息。
这时,死人堆里竖起一只血手。
女皇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后脑一阵刺痛,瞪大的眼睛就像是冻住了,嫉恨地看着眼前阴险的小太监,喊一声“司狄——”床沿落下一支白皙纤长的手。
“奴才是丞相的人——”小太监恭敬地行了一礼,抽走银针。
……
……
……
在单国,人们仰头即见天,但他们从未见过云,但上天告诉它们,世上有云这种美好的神物。在建国之初的祭天大典中,神殿的圣火杯就曾降下神谕:天破知云。
据此,单国的那些自诩聪明绝顶的祭司们纷纷做出两个不谋而合的预言:
其一:天会破。
其二:云会来。
随着预言的深入民心,民间衍生出另一种入人心髓的说法:实现神谕的人就是上天降下的神灵。
也就是说,他们无比坚信:上天的使者神灵不久将降临人世,带领他们走出苦难。
这个奢望,白天看起来还有点希望——天空灰蒙蒙的却有一个耀眼的圆饼,人们管那叫太阳。偶尔看不见太阳的时候,天空也是一片光亮,像是封了一层冰那样,透过冰层,又可看见流水的轨迹——那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祥云了。
但是到了晚上,天空的冰面如果没有出现一颗微弱的亮点——月亮,那压抑的黑暗就让白天的希望都消失殆尽;就算是有月亮,除了神殿庇护的皇宫,单国的很多地方依旧是黑暗普照。
为了光明,夜晚子时,单国有个不成文却神圣且庄严的典礼。
在黑暗森林、黑暗草原、黑暗农田里,猎人、牧人、农人等和围绕着神殿而建的皇宫一起,向着圣火杯燃烧的烈焰匍匐,祈求神灵降临,驱尽帝国黑夜里无边的黑暗。
这天夜里子时,人们一如既往的在森林、草原、农田那些黑漆漆的地方,向帝国的中央献出他们卑微的膝盖。
而不同以往的是,他们身后亮起了各色各样的眼睛,响起“呴呴”般令人胆寒的声音。
这应该是史上最隆重的一次祈神礼了,野兽匍匐在瑟瑟发抖的人类身后,向着圣火仰望。嗷呜嗷呜的恐吓声让人们的愈加期盼神灵的降世,肃清一切邪灵,尤其是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野兽……
也许是这场仪式过于浩大,感动了上苍,皇宫中竟然蹿出第二支圣火,呈环形,如神龙现身般包绕着中心的养心殿,简直是天佑我女皇!
这可是大大的吉兆,相信那些聪明绝顶的祭司都能和蠢如鹿豕民众有一样强烈的预感——神灵要来了。
然而,他们始料未及,神灵的到来亦是凶兆,大单国运将滚进一个变幻莫测的境界。
且看包围养心殿的火龙,已经让司狄大人将女皇陛下赐予皇夫殿下的私兵从城郊调回皇宫。
司狄大人的诡计和女皇陛下的宏谋正在同步进行中……
火光冲天的宫内已经杀成一片血海了,皇夫的私兵躺在血泊里,身上插的正是他们效忠的皇夫大人最新手稿“夺命箭”,血光淋淋的箭头上还刻有皇夫最爱的“兰花指”LOGO。这一定是司狄大人特意吩咐匠人刻上去的,祭奠帝国史上最伟大的机械设计师——欧洋。
此时身在神殿的欧洋大师还不知道,他被无耻的司狄大人窃稿了,那家伙还恬不知耻地站得比他高,高高地凌视他。
“受死吧阉狗!”欧洋高喊一声,丢人现眼的那几根手指停了下来。
这个妖娘,只会拿恶心的动作虚张声势,司狄鄙夷地冷嘁。
只见妖娘小拇指轻轻一勾弩上的拉环,“咔哒”一声响起。
倒像是放了个响屁,什么也没见着,几根粗粗的箭还纹丝不动地躺在弩膛里。
“哈哈哈啊……”支撑司狄的几个黑袍先笑为敬。
“妖娘,暗算我?”司狄说,难得大方的赞赏:“虚张声势用的不错,只可惜了……遇上了我!”
欧陆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欧洋小拇指骚动时,空气中几束稀碎的银光闪烁,是银针!
接下来,他就看见太监爸爸的手掌有气无力的轻轻一挥,脸上有点不屑的一笑又带点奸邪。或许那家伙觉得杀死娘娘腔如同碾死蝼蚁一般容易。
“折叠伞——”一个手掌大小的蕈,突然蹦成一把铁盾,足以遮掩欧洋腰部以下的修长。
阴险哪!
太监就是嫉妒正常男人!欧陆鄙夷地看着那个耍阴招的太监爸爸。
“哐啷……”
返回的银针从欧洋胯的高度上,顺着光滑的伞面落下。
这是一个在牛顿棺材板上横行的世界,存在玄幻小说内力和超级科技力量,欧陆在心中暗暗的想,其实,和游戏世界差不多啦……
虽然震撼,但能接受。
没有任何法术咒语加持的奇技淫巧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妖娘就是被女皇保护的太好了,连自个是个什么玩意都毫无自知之明!
这么想着,司狄闭上那双嫉恨到要爆的眼珠,竖起两个手指,叽叽咕咕的念咒。
“受死吧,受死吧,受死吧!”“咻”的一声,欧洋收的伞变换成一把长长的百褶银剑。
黑袍们只见一件宽大的衣服,摇摇摆摆的冲过来。
不自量力的皇夫大人正是要直击A型人架子的底盘,脑中甚至还幻想到死太监摔成烂泥的死样。
轰轰烈烈的登场就注定凄凄惨惨的收场……反转来了!
司狄不再凌驾于欧洋之上了,反而还要辛苦他抬头仰望妖娘。
对的,欧洋从地上的绝对优势变成空中的绝对劣势,司狄两根手指指着欧洋,像是拿杆子捅着他那样,把人高高的控在空中。
百褶银剑隔空控在司狄右手。这个变态的家伙把剑对准了欧洋两腿的交叉部位,猥琐一笑。
其实,有一个皇室秘闻,欧洋知道大家都不知道:女皇登基的第二天禁军统领司狄大人就成了太监。而并非广为流传的司狄大人是打了胜战回朝被赐宫刑的。他是负伤上阵,而非下阵负伤。
司狄想,他被处以宫刑时,欧洋内心肯定笑疯了,就像他现在这样。
银剑直直冲空中那两根摇摇晃晃的大腿中间射去,妖孽般的尖叫爆起,比司狄现在的声音还厉害,很好,很有做太监的天赋——司狄心声。
只是不知道他那个娘样,受不受得住那一剑,司狄突然担忧那家伙血流不止,一命呜呼了——届时就不可亵玩了。
说时迟,那时险,银剑好似受到了一个偏打的力,虽然直穿过下裙,但一点血色都没沾,只是走了个过场,欧洋被吓的没血色。
是谁?
司狄跳到空中,旋转一周,尖锐地眼睛四处放箭。
等他回过头时,欧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被神秘人放下来了,惊魂未定,俨然不知道身侧已经站了一个乡野村夫。
那夫,青箬笠,绿蓑衣,似是从斜风细雨中来,雨线顺着他宽大的肩膀滑到地板。
下雨了?
轰——也打雷了!
要知道,自女皇登基以来,帝国北部干旱已多时,南部降雨也寥寥无几,民间早已怨声载道。
司狄意味深长地看向高空,襁褓中透出的两道灵光,他心中骄傲:我儿乃祥子!!!
轰——这次不是打雷声,而是一股雷霆之力击打在他的肺腑之上,一向横扫军方各路英雄的司狄大人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欧洋轻呼了一口气,偏头看着一只铁掌,心中暗叫打的好——这年头,世外高人还得是乡野村夫!
稍行了一礼,他恭维道:“阁下厉害!”
岂料,他还未起腰,后背就被刚刚落地的司狄报复性地雷轰了五下,脑子嗡嗡响,堪比五雷轰顶,当即扑倒在地,只吊了一口气在喷血。
不知为何,欧陆看到地上的一坨黑血,心如刀绞,摸了摸发痒的眼角,竟然泪目了,哭早了,娘炮还没死啊!
一定是他太敏感,太慈悲了……
“高人,孩子……交给乙——H--U……”
就知道,欧洋要等的人是……“乙诨是吗?”司狄那厉鬼般的声音响起,不等欧洋说完话,又抬起手,嘴中念念叨叨……
他以为,来了高人,若是庇护住欧洋,此后必成祸患!
轰——天空又是一声惊雷,根本无法唬住司狄的杀心,他嘴飞速地飚,啪啪声不停。
渔夫和司狄那身黑对立而站,却冷漠地看着,许是他也无力回天了。
欧洋持续不断的抽搐,狂吐了几口热血,本是妖冶的长目,现在也只剩下两只空洞的眼珠子,发出的两束光投进高空上那两双稚嫩的窗户。
这就是死人的目光,恐怖如斯,欧陆却无所畏惧,眼睛盯着那两束微光想探寻什么。
可那家伙像是未死绝,上身不停地抽搐、震荡,像是插上电的死鱼,嘴上噗噗喷血的节奏竟和司狄两瓣唇啪啪念咒的节奏同频,和谐震动。
太监爸爸和死娘炮之间隔着一片深仇血海吧,死了还这么丧心病狂的折磨人家!
一直站着的那厮,箬笠压的很低,下巴上那撮胡子动了动,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对不起他长了那么的长胡子的声音跑出来:“够了,到我了!”
显然,是刻意变声的,像是在隐瞒身份,又像是在讥讽、在羞辱司狄,特意模仿了太监那种独有的阉鸡嗓门,。
那声音一落下,只见那人手掌像滑块一样,不停地做往复运动,掌嘴声啪啪。
司狄没法再念咒,嘴唇像香肠丢进热油一样,迅速充血膨胀。
至于欧洋,身体不再有任何起伏了,帝国最顶级的机械设计师就此陨落,而他要等的人还没来。
此时的司狄,嘴里发音含糊不清,和他之前念的咒语一样,没人听得懂。
应该是在念咒,或者骂娘。只是那个高人掌嘴的频率太高了,他的咒语没办法凑成一句。
抓住法师的嘴,就等于抓住法师的死穴,无法聚咒的法师形如废人,若是像割了……一样割了这个太监的舌,他恐怕就是个死人了。
不过看样子,渔人并不想杀了司狄,他只是想教训,或者说,替死去的皇夫出口气而已。
轰轰轰…啪啪啪…打雷声和掌嘴混成和谐乐,在神殿光滑的墙面上滚动,十分的浩荡,像是为即将到来的盛典奏乐。
渔人也许是打酸胳膊了,狠狠地抽了司狄侧脸一巴掌活络筋骨,这才罢休。
那群搭楼的黑袍早已被这大型的掌掴吓的瞪目瞠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掌过来的司狄大公撞翻,他们铺天盖地地倒下,在司狄身上盖了一座尖尖的坟墓。
轰轰轰……这个时候,只有雷声在单奏了,但它依旧声势巨大,掌嘴声之于它不过是小细浪之于大海,可有可无,它都可独自撑起一首激昂的交响曲。
感觉是建筑在震动,欧陆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那根长长的管子正缓缓的下落,他的目光再次钻进里面,这一次,视线所达之处不再是尽头的消失点,而是……
轰隆隆的雷声不停地敲打耳膜,欧陆的视线穿过那个窄小的管子,到达了一个更大的空间,那里白光闪烁,电弧如灵蛇妖娆舞动。
看起来是一个电压极强的电场,电子在飞速运动中,激情碰撞,放出刺眼的白光。
欧陆无法理解,他是怎么看到里面的情况的,那管子给他的感觉是一个巨型漏斗的漏液管,至于那个银光闪烁的电场是漏斗上部的钵,整个东西就是个漏斗,或者说酒杯之类的器物。
这个世界有太多牛顿奔溃的地方了……欧陆懊恼的收回目光,然而,他惊悚的发现,那个漏斗正慢慢地下坠,只需他站起来,蹦个一两米便可触及。
如果他不站起来,就现在这样躺着,那个像金属管一样的东西一定会捅破他的小心脏!
可是,站起来,这未免太难了!
他现在可是大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初生婴儿,也就勉强算只爬行动物……处境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