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陆笙早就明白青玉宝卷并不是父亲陆元放口中的家传祥瑞那么简单,在大沼时他懵懵懂懂,青玉宝卷出手镇压乩童后,也只是觉得此物不凡。
而在大沼之下的地宫中,他被竖眼石像偷袭,又为宝卷所救时,便早已认定自己手中的恐怕是一件了不得的仙家秘宝。
李思萍曾在亲笔信中说,宝卷封存了一个地址,要他找个机会打开宝卷。他虽然暂时找不到宝卷开启的方法,然而隐隐中却感应到宝卷想要告诉他什么,并且要带他去某一个地方。
“似乎是一座云遮雾绕的大山,可这世上这么多山川,我要去哪里寻找?”
那个地方在他梦里显化过不止一次,可每一次都是一瞬间显露很快又被一层层迷雾遮盖。
“不论那是什么地方,都不现在的我可以去的,我要活下来,留在仙游殿修炼,直到成功筑基。只要有了足够的寿元,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天涯海角我都去得,不必急于这一时。”念及此处,陆笙心中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自己的路,有一个秘密等着他修炼有成时去亲自揭开。
被黑色甲虫啃噬过的花海中,一片又一片的焦黑色土地裸露在阳光强烈的山坡上,仿佛是被一场大火灼烧过。滚滚热浪从地面上升腾而起,空气被扭曲一般呈现出流体状的波动。
陆笙心绪复杂地盘坐在地。
那两个名叫蒋婉婉和齐小月的少女实在可恶,他差点就在她们手上遭了不测,心中有多么愤怒可想而知。
之前陆笙还以为马忠张口闭口就要杀人是心性阴戾的缘故,直到这一刻才忽然明白,不只马忠如此,恐怕整个修仙界都是在按照这一规则运转。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躁动,杀意弥漫,竟想出了几十种手法用来报复那两名少女。不知何故,他感觉这世间有一股难言的力量在遮蔽大道,要将一切生灵引入嗜血的杀戮中去。
他气息一岔,心境大乱。连忙运转功法,花了一盏茶的时间平复心情,随后一扫适才的愠怒之色重新站起身来。
“我是不是有点太过耿耿于怀,所以滋生心魔了?”
可刚才的起念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总不能要他报怨以德吧。
“难道真的是天道择人,想来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亲手灭这二人,也不会是为了报今日之仇,而是大道相争。所有修士都是这条路上的一朵小小浪花,我杀别人不问因果,别人杀我也同样如此?”
可无论真正的道是什么样子,这么一来陆笙的确平静了很多,许多干扰自身心境的想法转瞬间烟消云散了。
陆笙感到心中的那一丝明悟在起作用,
“上参天纲,下察地纪,顿悟神鬼之道,校索玄极之理,勘破人之大限,与日月齐寿,这才是我需要铭记的道。”陆笙深吸一口气,喃喃说道,就这么颇为不易的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破除困惑的解释。
不过这会儿又有一个新的难题摆在陆笙面前,那就是现在要往哪边走?
从明悟的玄奥状态中清醒过来,陆笙看着一望无际的五色花海,不禁挠头。
花海之中本就无路可走,之前蒋婉婉的法宝托着他在空中飞行,就是在摸索一条通路。真到了要凭自己找出一条路的时候,陆笙反而有些犯难了。
他不打算马上再回到花海中去,而是在焦黑的大块空地上,沿着花海边缘行走。这么一来就不可能走的太快,他不想撞见那群黑色甲虫,也没指望青玉宝卷会再救他一次。
就这么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五色光霞漫天的花海中响起。
“完了,我命休矣。”有人哀嚎道。
陆笙连忙躲了起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马忠!那个人是。。。竟然还有她!”
不远处的花海之中除了马忠的微胖身影,另有一个肤色净白,面容娇俏的小女孩和他站在一起,正是同在木下舍的名叫瑾儿的少女。
此刻瑾儿正踮起脚跟,向五色花海四周眺望,言语中颇有些许埋怨之意,道:“快别垂头丧气的了,这条路又不是没人走通过。”
那张本应该无忧无虑的脸上,隐隐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仿佛在原本阳光灿烂的夏天午后,天空中有一团阴云倏忽飘过。
马忠听了少女的话,并没有丝毫受到鼓舞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道:“我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晓月宗来。还有咱们院子里那个名叫陆笙的,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了,本以为可以借他的道玉一用,大不了到时候分他一颗五行果就是了,怪就怪老天捉弄,他居然对我起了戒心,真是诸事不顺,气煞我也。”
这句话让陆笙一阵哑然,他细细回想之前的细节,并没有发现自己暴露出了明显的破绽,居然也被马忠瞧出来了。
“话别说的太早,怎么就天衣无缝了。你的那块道玉都耗光了灵气,我们不也没走出花海吗?我就说没这么好进的吧,五行木自行演化的阵法岂是一个天罗帕能破解得了的。”瑾儿反驳道。
马忠满头是汗,他来之前可谓准备充足,手持天罗帕开道,只要手上有两块道玉,就能催动此帕沟通五行阵,没想到陆笙竟不上道,让他的谋划尽数作废了,
“你说姓陆那小子不会也知道这里面的名堂吧,亏得我还演戏演了全套的,要是拿不到五行果炼制淬体丹药,那帮人再来讨要供奉,我不也得像你一样落个两手空空。”马忠懊恼不已道。
“哦。我知道了。”瑾儿秀眉一蹙,对着马忠指指点点道:“你是不是骗他说要摆下五行天罗阵对付奇正门的人,顺便也帮他对付债主?”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马忠又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不过六大宗门的人护短是出了名的,总不能在仙游殿就和他们结成死对头,我先拿了五行果,日后再算这笔账也不迟。反正有了果子,那个陆笙也不算吃亏,一块道玉而已,过几个月我大不了还给他就是。”马忠挺起胸膛,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道。
要不是家教甚严,瑾儿差点脱口一句死胖子就叫了出来。她鼓起小脸,哼了一声道:“你这个倒霉蛋。谁知道你还吹了什么牛,咱们这种三十六宗门里面都属末流的小门小派,除了忍气吞声,还有什么别的活法。你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我就待在木下舍不出来了,弄不好这次小命都要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