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起躲雨(1 / 1)

肉塔身上长着许多茎管根系,虬须杂裹,深入地下,与那些长着鳞片的黑色枝干紧密相连。

最奇的是,随着肉塔的一呼一吸,皮下血液时而正着流,时而又反着流,周围膜瓣也跟着有节律地摇摆。

黑毛蛇大口吞吃着肉塔的血液,排出一团团白色的飘絮,随后肉塔顶端的褶皱分开,飘絮喷涌而出。

黑毛蛇、膜瓣、森林以及肉塔,四方连结共生。

水底膜瓣感应到飘絮涌出,纷纷张口吸食,啾啾声响个不停。

张鲤趁机游到三通和尚身边,见他脸色已经紫了。

脚下一跺:“地火明夷!”

身旁水流激荡,张鲤火焰开路,拉着三通奋力上浮。

……

“咳咳咳……咳咳……”

“我中毒了。”三通双足跏趺,双手交叠于腹前,掌心上飘起一朵金色火苗。

此刻驱毒之际再无余裕隔开雨丝,水珠不断从他眉峰滴落,划过下巴,落进掌心的火苗中。

“要多久?”

“只需一刻钟。”

张鲤下水折了两柄大荷叶,一柄擎在自己头上,另一柄插在三通胳肢窝里。

“多谢。”

雨水噼噼啪啪落下,不一会,荷叶里的水便满了,叶柄一斜,哗啦,浇在三通的光头上。

“来人了,修为不低。”三通和尚双目紧闭,如玉的脸庞在雨丝中亮着一圈光晕。

“下水。”

张鲤搬起跏趺的三通,就像搬起一座佛像,两人浸入水中,掩藏在荷叶之下。

岸上先是传来一阵车轮轧地的声音,黄觉禅师道:“就停在此处吧,你等先回寺。”

九夫人语气轻柔,分不清是责备还是央求:“这个时候运肥料来,禅师怎能如此托大。”

“仙子不知,盐漕两帮今夜忽然在白石滩大打出手,寺里又出了命案,此时来送肥料最安全不过。”

“谁敢在红叶寺犯案?”

“尚未查实。”

“两个月之内,禅师不可再来了。”

“一切听凭仙子吩咐,只是多少请赐些丹药,近来章门穴上疼得厉害。”

九夫人从华胜下取出两颗药丸:“两颗须同时服下,若只服一颗,毒发无救。”

“我醒得。”

九夫人撑着伞先走了,黄觉禅师迫不及待地吞下药丸,将一车肥料全掀入池塘,扫了池塘一眼,也匆匆去了。

张鲤悄悄浮出水面,先观望了一阵,见无异状才下去拖三通和尚。

“池底的东西不是凶手。”三通道。

张鲤点点头:“池底的都不能移动。”

顺手拉过一袋肥料,打开一看,“吃得可够精的。”

里面的东西是用腐木屑沤成的,隐约还可见到人的轮廓,手臂埋在腐渣里,断肢处已经发了一圈红蘑菇。

“还红叶寺,该叫红蘑菇寺才对。”张鲤道,“你在寺里挂单,知道这些勾当吗?”

“我的度牒被官府追去了,说是在红叶寺挂单,实则在一直在叶府白吃白住。”

“赶紧上去吧,一池子泡尸水。”张鲤把三通拉了上去,又在他胳肢窝里插了柄大荷叶。

三通气愤地拔出来扔掉。

张鲤独自举着荷叶,雨水落下来噼噼作响。

此情此景,让张鲤想起一只头戴荷叶的大龙猫,它撑起女孩给的雨伞,听着雨点不断落下的声音,开心到原地蹦起……

三通掌心的金色火苗渐渐熄灭。

“道长,小僧要圆寂了。”

“你不是说只需一刻钟?”

“对啊,一刻钟就死。”

良久,三通都没再说话,连呼吸也渐渐没有了。

张鲤以为和尚死掉了,将荷叶翻过来倒扣在三通脑袋上,像一顶绿帽子。

“可惜了。”

雨打残荷,噼啪作响。

“把小僧埋了吧。”绿帽下的三通忽然开口

~~

凛州城,某废园。

张鲤问:“你确定?”

三通道:“动手吧。”

三通和尚端坐于大坑底,宛如即将涅槃的高僧。

张鲤开始往坑里填土,开始是一抔一抔,后来是一铲一铲,再后来是一筐一筐,直到三通和尚的光头全然看不见了,张鲤又把最上层的封土踩实踩平,做好标记。

“阿弥陀佛。”

张鲤念了句佛号,拍拍手上泥土,忽觉一阵萧索。

坑下传来三通和尚闷闷的声音:“你记得要常来给我浇水啊。”

……

张鲤走出废园,蹲在一处屋檐下,两手揣在袖口里,望着夜空发呆。

“四夫人是谁吃的……”

“九夫人有什么秘密……”

“师傅去哪儿了……”

“白薇算干嘛滴……”

“又冒出来个黄觉禅师……”

长生殿是凛州城里最高的建筑,一抬头就能看见。

张鲤凝望着夜空,长生殿的尖顶就像一把倒插在银河中的黑剑。

“噼啪!”

“噼啪!”

……

“噼啪!”

凛州府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鞭声。

一连响了十二下。

大乾礼制,鞭有静鞭、响鞭之分,静鞭常执于銮驾仪卫之手,朝会时鸣之以示肃静,通常只响三下。

响鞭乃示警求援之用,以北方雪原上的鹿鹅翎羽鞣制而成,声传极远,常备于道府州县之中,鞭声一响,四面强援齐至。

大乾武备鼎盛,铁翎鞭轻易不动用,今夜却连响十二下。

凛州城里很快喧闹起来,百姓们上街敲锣示警,披着外衫叫醒四邻。

修行中人纷纷在夜色中现身,各执武器,有的直奔府衙,有的徘徊观望,有的起了保境安民之心,有的想着如何趁火打劫。

张鲤略一思量,抬脚朝凛州府衙而去。

行不多远,遇到一个尖头老者,后背背着一对钢钩,眼神极是锐利。这位是城中武馆街有名的耆宿,听到鞭声前来援手。

二人对视一眼,老者认出张鲤,点点头,转向兜去后门。

张鲤赶到正门,爬上门垛,见府衙正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大槐树,巨大的枝干顶破屋瓦砌石伸向远天,树冠巍巍,底下的根系藤蔓四处伸展蔓延,侵入各处衙房。

甬道上血流遍地,到处都是尸体。

张鲤心中一惊,还以为是先前遭遇过的藤蔓从地底钻出来了,仔细一看却不像。

按下心头疑惑,循着外墙向里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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