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王忠义从腰间掏出一个黄布袋,大吼一声:“妖孽,无眼道君在上,胆敢害人,我这就把你收了!”
飞身跳到桌子上,手一扬,布袋展开,里面火光闪动,而后将布袋口捏住,用红绳扎紧,从桌子上跳下来,道:“不要慌,我把他收进去了!”
话音未落,突然布袋抖动,王忠义拼命握住布袋,却握不住,布袋里好像有东西往外顶,噌的下,布袋飞了出去,王忠义大呼:“跑了,跑了!”
这一番连哄带吓,曹旺德最后乖乖交了一大笔钱,并偷偷送还了几个被拐孩童,其后真就再没听到鬼哭。
几日后。
一个半秃癞痢头的汉子爬上蛤蟆山,问道:“井字香还有吗,给我一些。”
张鲤打量一阵,才认出来人是王忠义。
“你怎么了,声音都变了。”
王忠义一直挠头,重复道:“井字香还有吗,给我一些。”
井字香说穿了不值一提,中间的都用上等香木做成,烧得快,烧得稳,周围的掺了土,自然烧得慢,所以才会烧出水井状。
“我不干这行了。”张鲤道。
“怎么,骗他钱,你心里过意不去?”王忠义挠得满头是血。
“哈。”张鲤转过身道:“这行没劲。”
“可惜你的手艺啊,这一片没几个人会做井字香了。”王忠义颇感遗憾。
“香是我师傅做的,瘿萝也是。”张鲤道,“对了,瘿萝呢?”
“不见了,我原放在曹家屋顶的砖道里,后来再去找,竟不见了。”王忠义皱眉道:“隔了这些天才来见你,就是在找瘿萝。”
之所以放进屋顶砖道,是因每到下雨水从流沟进入砖道,带起风,从瘿萝中流过,就会呜呜作响,声如鬼泣。而若想达到百鬼夜行的效果,瘿萝中必须要有一只活的蚨虫。
张鲤至今不知道瘿萝的真正作用是什么,不过肯定不是装鬼这么简单。
“也许李家人真的来索命了。”王忠义呆立一阵,忽然眼光一转:“你师傅没留下传承?”
张鲤摸出那本上清服气诀,“想要?”
王忠义看都不看,“这本书秘书省年年印,还没我的黄布袋值钱。”
“你练过?”
“打小就练,练不成。”
“说明你没有灵根。”
“有,我的根又粗又灵。”王忠义指指自己胯下,开了个粗俗的玩笑。
他满头是血的秃头模样着实不好笑。
见张鲤脸上没有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反而隐有怒色,王忠义心想这小道士定是个处儿,嘴上却道:“别急,我一定把瘿萝找回来。”
“必须找回来。”
末了,王忠义似是不经意道:“李家祖坟重修了,李清净不在棺材里。”
李清静,便是那位被压了“财头”的李家老太爷。
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
翌日。
张鲤上了北邙山,倒不是为找斗鸡,他早把斗鸡的事抛在脑后了。
寿命只剩下半年,斩妖除魔才是首要大事。
由于没有兵器,张鲤把观里的无眼道君像推倒,并拆掉他一条胳膊。
试着挥了挥,还挺顺手。
北邙山不高,山势也缓,顶上黑皴皴的,像只巨大的老鼋趴在天边。
山间野径,一只早熟的蚂蚱刚探出脑袋就被喷了一身墨汁,须子僵住,呆在当场。
张鲤一路都在撒墨汁。一来,他是个路痴,得沿途做标记;二来,神通嘛,总是要勤学苦练的。
【小章鱼喷墨汁(精通)】
墨汁没什么攻击性,临阵争斗可以当撒石灰用,且是水陆两用石灰。
山里野草及腰,荒冢古坟连绵一片,越往上走坟的规格越高,凛州英才辈出,历代人杰都葬在山顶。
李家祖坟在半山腰,刚修完,封土还是湿的。
墓前堆着厚厚一沓纸钱,可惜李清静收不到了,因他不在墓里面。李家人发现棺材空了,只能扎了个假人放进去。
李清净,不得清净啊。
忽然。
狂风骤起,纸钱纷飞,远处似有什么东西滚落,正朝着张鲤快速奔来。
一路压的荒草成片倒下。
张鲤紧紧盯住,双臂凝聚劲力,北斗百裂拳蓄势待发。
蓦的草木一分,从中窜出个石球,落地颠了两颠,弹起就跑。
紧接着草木再次分开,一只通体黑羽的大斗鸡跳出来,双爪急走,追着球中蚨虫连连啄击。
“是瘿萝。”张鲤眼睛一亮,箭步跟上。
山间地势复杂,荆棘遍布,张鲤不惜灵力,一路爬坡跳涧,奋力追赶。
耳边呼呼风响,无眼道君的石臂还没派上用场就被丢了。
球在滚,鸡在追,张鲤在喷墨。
瘿萝能跑就算了,鸡咋也这么能跑。
张鲤灵力将尽,脚步也渐渐沉重,这副身体还是太弱。
急转了几个弯,球和鸡全不见了,荒山寂寂,一点踪迹也无。
“哈。”
张鲤正拄着膝盖喘气,忽听到一声嘹亮的鸡啼,于是振作精神,转过荒僻的山坳,追进一处采石坑中。
北邙山大墓无数,所用石料往往是就地发掘,因此山中有不少采石坑,小的宽几丈,大的方圆数里,经多年水力侵蚀,其深可及地脉,底下隧洞无数。
张鲤走进石坑中,见山壁已塌了半边,不时有碎石崩落,坑底空旷干燥,铺着浅浅一层细沙。
凡石窟泄底,必有水洞。
张鲤沿着山壁寻找,果然发现一处狭窄水洞,确认没有埋伏,探身进去。
里头冰凉凉的,深入几丈后,听见水声。
此地尚有微光,张鲤趴下身子,见雄鸡黑羽炸起,挺着鲜红的冠子在水潭边来回巡视,脚爪踏在砂石上竟有金铁之声。
瘿萝滚入水中不见踪影,雄鸡愤愤,振翅长啼。
水洞空腔,这声鸡啼回荡不绝,震得张鲤耳朵发胀。
“这畜生要成精了。”
洞内狭窄,张鲤占住出口位置,脱下道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走近。
雄鸡的脑袋来回歪着,圆圆的眼睛闪闪发亮。
待距离够了,张鲤猛的抖开道袍罩向雄鸡。
雄鸡一身本领在洞里腾挪不开,当即被罩住,张鲤全身扑上,裹紧道袍往怀里一搂。
“哈,成了。”
“对不起啦,鸡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