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曹毖听闻赈灾之事交托了顾澟处理,惊叫一声拍桌暴戾而起,曹邕原不过以为只是丢了官职,没什么可恼的,却没想到他爹发了这样一通脾气,心里奇怪,可又不敢劝问,只得跪在堂前听他慢慢发落。
“赈灾之事如此重大,又在天子脚下,你何以这样掉以轻心!当真以为御史台没人参你么!”
“这不是正赶上过年么,我也就没管这事,况且要是咱发了粥粮,我这米铺的生意可还怎么做呀,之前屯的米粮,可全凭这时候顶用了。”
“米铺?”
“对呀,您之前不还跟我说,北岳要在京中捣乱要我早做准备么,我当即便叫咱家手下的米铺将城中的米粮屯了起来,等到北岳人烧城时,再抬价出售......”
曹邕还未说完,曹毖便扇了他一记耳光,骂道,“做大事,何以如此贪利!”
“父,父亲。”
他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打得曹邕眼晃金星,嘴角也渗出血迹。可他仍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这一本万利的生意,怎么就招来这么大的气性。
“你这赈灾的差事现如今到了顾澟手中,如今米价奇贵,城南万业待兴,只有你这米铺好好的,照他的性子,难保不查。若是查到你我身上,你要如何向皇帝回述,如何解释?平日里算计的倒是精准,怎么这时候便只顾得你的生意了!你是不愁他没有把柄要了我们的命么?!”
他父亲一言倒是说明白了,如今正是蓄力之时,忌生事端。这事若是被顾澟所知,怕是这争权路上多的就不是绊脚石,而是虎头铡了。曹邕当即认了错,消了他父亲的火气,连忙叫侯府主事孙啸赶去了城南,出面关停米铺。
孙啸是片刻也不敢耽误,一骑绝尘,那马骑得快要飞起来似的,倒是生出好大的阵仗。赵清月刚出了巷口也叫这疾驰的骏马虚晃了一枪,踉跄地向后一倒,楚楚在身旁拽了她一个袖口,却是没有力气提她起来,眼看着她栽了下去,栽到一半,倒是顾澟眼疾手快身后支了她起来。
赵清月那姿势近似躺着,这清爽的日光打在她眼睛里,倒是看着她眼前的顾澟有些不真切,只觉得他嘴角微扬,又辨不清眉目,直看的她愣怔怔地忘了起身,脚底一滑,扑腾两步到底是一屁股坐下了。
顾澟噗嗤一声轻笑,伸手拽了她起身,“清月,没事吧。”
她扶了他的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他道,“没事,让马惊着了而已,这人也真是的,什么事骑得这样快。”
楚楚一旁道,“少主,那是卫国侯府的主事,孙啸。咱们盯了他好一阵了。”
她一挑眉,饶有兴趣,“哦?你快派人盯着,这么急八成是给他主子办差了。”
那马骑得太快,只留了马上驰骋的背影,顾澟实在辩不清那人是谁,立时疑道,“卫国侯府?漕门怎么注意起他来了。”
她心里清楚如此平白的咬出卫国侯府,他难免心中起疑,便解释道,“上次与你说过,这城南的米铺奇怪的很,若不是有人提前放了消息,这城南灾情严重,怎么可能偏偏这米粮一点儿事都没有。所以便暗中查了这城中现存的米铺,发现几乎都与这卫国侯府的主事孙啸有关。”
“孙啸?可是那日在侯府问话的?”他心中也是奇怪,那日城南的火他是见过的,屋檐瓦舍烧失殆尽,连宫城也差一点殃及,怎么偏偏这米铺的粮食像是穿了金刚衣似的一点事也没有。
“对,顾兄真是好记性。只是我查来查去,都是这孙啸与底下人联系,怕不是主使。卫国侯府的一个小小主事哪能铺的开丽阳这么大的摊子?”
赵清月所说的确合理合情,他脑中闪过今日稍早曹邕对他的下马威,“你若再断了我的财路,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他原也不理解他话出何意,为何毫无惧意,这样一本万利的生意,这小小的赈灾粮款的确不值一提。
莫非,真与卫国侯府有关......
他于是暗自摇头,音色深沉道,“不,是曹邕。”
可他仍然想不通,卫国侯府是如何得知北岳军士的行踪,既然知晓为何不报于朝廷知晓,难道单单只是为了这奇货可居的生意么?他与其说是想不通,倒不如说是不敢往下想了。
赵清月看他的确一如自己所想,毫无戒心,终于将这城南的大火与卫国侯府攀上关系。她心里欣喜,眼睑低垂,暗自瞥向楚楚会心一笑,仍旧不动声色一如平常道,“曹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