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东西在哪了。”萧湘湘压下心中的恐惧，如今只能跟她周旋了。
“姐姐，姐姐，我饿~”
一旁哭喊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闹，见萧湘湘想起吃食的藏处，立马哀嚎起来。
“去拿回来，”那妇人没有停下手里的活，面无表情的开口道：“给你两个时辰，在你回来之前，我留下你妹妹。”
萧湘湘这才想起那个已经没有动静了的恐怖大头娃娃，原来是妹妹。
天呐，三个这么小的孩子，她怎么敢在这样的环境下还生三个的？
她的丈夫呢？
萧湘湘盯着她磨刀的手，一时间觉得更冷了。
“夜色太晚了，我认不清路，天一亮我就去。”萧湘湘原想着与这些所谓的什么弟弟妹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她不是那妇人口中的“阿离”，索性一走了之，逃出生天。可望向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寒风吹过矮墙呼呼作响，这片不足以称之为避风港虽破败不堪，但这个地方之外，却像一头凶猛的野兽，瞬间就能将自己吞咽掉。她现在这副瘦小羸弱的身子，能走出几步呢？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索性不如找个借口，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想办法了。
说不定一觉醒来，她就回去了。
“天擦亮就去，我叫你。”
妇人“哐当”一声扔下刀，给火堆添了几根柴，瞥了一眼萧湘湘，又捡起刀走到一开始挨着的墙角边，将刀压在身下，伸手将干草覆盖在自己身上，闭上了眼睛。
她也要休息，虽然阿离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可她脑子从小灵光且有主意得很，在这样的绝境下，除了她儿子，谁都不重要。
樊家，总要有香火留下！
萧湘湘重新躺回草堆里，忍着浑身酸痛伸了伸早已有些麻木的双脚，突然脚尖不小心触碰到一阵柔软的冰凉，惊得她又缩回了双脚。她很想起身看看，但又想起方才的情景，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小孩，应该已经……
她不是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的，虽然待到现在时间不算长，可她很明白，关于生存她自个儿都尚且朝不保夕，又能保得住谁呢？或许明日之后，她就要和脚下那个冰冷的小孩作伴了。
许是过于惊恐劳累早已耗尽身体的能量，萧湘湘伴着火光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阵迷雾过后，萧湘湘来到一间虽简陋但十分温馨的屋子里，顺着小石子路来到不远处的一条桥头边上，清晨阳光透过桥洞倾斜着映在还未洗完的衣服上，只见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妇人此刻干净整洁，装扮利索，头上插着一朵淡黄的小野花。两个小孩围着她追着清晨采露的蝴蝶，不时地跑过来抱着她的背，母子呢喃着，不知道听了什么有趣的事，那妇人笑眯了眼，挥舞着棒槌的手更有力了。
伴着江边水雾朦胧，一光着上身露出一身腱子肉的男子划着渔船缓缓向岸边几人靠拢，看到渔船后的妇人微笑着起身擦了擦手，将洗好的衣服提到桥墩旁，又回到岸边朝着男人挥手招呼，然后转身将两个小孩唤到岸边，一起迎接打渔归来的丈夫和父亲。
船一靠岸，男人向女人扔下了缆绳，还未等女人栓好便喜笑颜开地炫耀起今日的战绩：“昨夜下了场雨，今日鱼情真不错，咱们今日可有大餐吃了，吃不完的还可以腌了晒起来，冬日里和着小鹿肉炖，别提多香了。”
“你呀，就知道吃。”女人打趣地嗔怪着，手上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停下，稳稳地将缆绳栓在桩上，又转身和男子一起将鱼获从船上卸下来。
“哇，大鱼，我要吃大鱼！”稍大点的孩子见到满满的鱼获不停欢跳着，两眼放光。
“我也要吃。”旁边的小弟弟奶声奶气地靠近，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笨拙地跳着。
“好，今日你们想怎么吃，都满足你们！哈哈哈哈”男人被两个可爱的小孩逗得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此刻他的脸上的幸福跟朝阳一样，一眼可以看到的美。
“你都是大姐姐了，怎么还这么嘴馋？往后这天儿越来越冷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打着鱼呢，得细细盘算着过冬的。”女子手上拿着一条硕大的鲈鱼，转身教育起姐姐来。
被女子教育的姐姐不服地撇了撇嘴，求助地看向男子。男子露出一口大白牙，狡黠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喜笑颜开地也帮着一起卸起了鱼获。
等女子提着一桶鱼获往下游处理时，男子这才悄悄地凑近姐姐：“老规矩，船舱的夹层里留了条你喜欢的鲈鱼，傍晚我去山坳后面等你。”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姐姐亲昵地抱了抱男子的胳膊，恨不得此刻就已经到傍晚了。她已经开始想象烤鱼的美味了，许久未吃鲜鱼的她在想象中疯狂分泌唾液，不停地吞着口水。
“小馋猫，”男子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正打算再提醒提醒她，“记得……”
“记得带盐！”还未等男子说完，俩人心有灵犀的默契，姐姐已经学会抢答了。
“哈哈哈……”
岸边的弟弟虽不知晓父亲和姐姐在密谋什么主意，但也跟着他俩的笑声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不远处的女人见状也回过头来，见怪不怪地笑着摇了摇头。
转眼间萧湘湘顺着烟雾来到山坳边，见男子已经将处理好的鱼架在了简易搭成的烤架上，旁边的姐姐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恨不得生吃了。
“还得一会儿呢，晚饭时你母亲光顾着弟弟妹妹了，我瞧着你是没吃几口，再等等，再等等。”男子说着，给鱼翻了个身。转而严肃地看向姐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阿离，别怪你母亲偏心，前几日我出门，听渔友跟我说，南边干旱许久，恐有旱灾，而且你没发现吗？河里的水越来越少了，我们的船停得越来越远。我跟她提了一嘴，她便记在心里了。未雨绸缪嘛，她也是怕吃了这顿没下顿。弟弟妹妹还小，自是要多顾着些的。”
“爹爹，女儿明白的，您放心吧。”
男子欣慰地抚摸着姐姐的头发，笑意盈盈。若是好年，他再苦再累都无所谓，只要妻儿能过得好。只是如今……
今日这些鱼获许是老天开眼，他已经许久未打着鱼了。他抬眼望了望天，希望过了这个冬就好了吧。
微微暗下来的天，对比着火光更强烈了，映在这对父女的脸上，伴着风微微闪烁。萧湘湘盯着眼前的俩人，清晰地听到树枝烧断噼里啪啦的声音。
“醒醒！醒醒！”妇人将萧湘湘从睡梦中推醒，她睡眼朦胧地看向眼前的人，怎么也无法将她和梦里笑着浣衣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也许，这样的画面真实发生过，发生在阿离的身上，也发生在这个妇人身上。
萧湘湘抬眼环视了一圈这间破败的屋子，跟梦里的场景忽而重叠忽而割裂，惹得她一阵头晕恶心，转头对着墙壁干呕了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将这样幸福温馨的一家子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去把东西拿回来。”妇人无视萧湘湘难受的样子，见她已经清醒，又转身将沉淀了一夜的混合着污泥的河水轻轻倒在锅里。
萧湘湘活动一遍全身，发现睡了一觉起来，身体果然好了许多，虽然还是觉得疲惫，但好似并没有昨天晚上那么饿了。她推开身上的干草，绕过睡在旁边的弟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尘土。
萧湘湘这才借着微光看清了自己的着装。脚上的布鞋早已在缝缝补补中变成一半布一半草了，但相比身上单薄的衣服，这双鞋却已经算是好的了。
看向一旁的妇人，萧湘湘又看到了她身旁的刀。
要么出去冻死饿死，要么在这里冻死饿死。出去了还可能找到吃的，在这里可能变成别人嘴里的食物了。
这么想着，萧湘湘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就准备出门去，但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向那堆干草。
阿离的妹妹……
顺着萧湘湘的目光，那妇人又露出近乎于威胁的目光，烦躁地用刀背敲了敲锅沿：
“快去！”
见状萧湘湘没有再作停留，拉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快步向着门口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