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镇,镇衙门。
聒噪的蝉鸣在烈日下吱呀不休,传进大堂,让得本就有些沉闷的大堂变得更加燥热。
宋瑾文此时正紧张的站在案桌旁,汗水随着旁边书页翻动的声音,一滴滴渗出。
而随着声音越来越快,他也是实在受不了那股燥热与不安,不得已取出一张手巾将其擦拭。
这时,翻阅的声音停了下来。
“宋大人,这段时间里,清水镇可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声音传来,差点让宋瑾文手中的手巾掉落在地。
他连连把手巾收好,而后有些恭敬地朝着坐在案桌旁,穿着蓝袍鸟兽图案服饰,剑眉星目的男子说道:“王巡使,这些日子清水镇的确不平静,不过事情都已经解决,镇也暂时恢复了安定。”
宋瑾文没想到这巡查使会来得这般快。
他甚至都没有将卷宗给拟定好,这些人就到了。
为了应付检查,不得已他只好拿出手抄稿给其翻阅。
但见到王巡使的脸色,结果不会太好。
“先是遭到马匪、妖怪、再到邪祟,加上一些意外,帮派争斗,清水镇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死掉了约上百名百姓……”
男子没有再继续往下翻卷宗,将其轻轻合上,审问的视线盯着宋瑾文,“宋大人,这阵子倒是辛苦你了啊?”
宋瑾文为官多年,怎么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他脸色变换,抬起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解释道:“王巡使,这些都事出有因,并非是卑职不作为,若非有着刘信兄弟在,这清水镇,怕已经不是你如今见到的这样了……”
“恐怕早已沦为马匪口粮,妖怪邪祟的祸乱之地,就如那大泽镇一样啊……”
宋瑾文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出了心里演练过几百遍的说辞。
作为清水镇的知镇,清水镇遭受诸多变故,他的确难逃其咎,这是事实。
可这些变故并非清水镇这点武装力量所能抵挡,这同样是事实。
这时候只有虚心接受批评,表明事情已经解决的同时,再拉出许长安这样的福将、功臣来转移上司关注点。
这样既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可以给许长安引荐一番,可谓一举两得。
宋瑾文心里的小九九,男子自是能猜透。
他听得宋瑾文的解释,没有继续表示什么,反而眼中带起一些兴趣。
“宋大人,这刘信是个人物,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他现在可在衙门中?”
男子没有接着宋瑾文的话茬,而是将话题引到许长安的身上。
对于这卷宗内多次提到的那个十八岁青年刘信,斩杀马匪、斩杀黄皮子公妖、母妖,发现邪祟及时止损。
这个清水镇近期功劳最大的功臣,他的确很想一见。
至于清水镇发生的种种事件,既然已经解决,也就没有再追责的必要了。
他们现在也不是什么太平盛世,死些人再正常不过。
换言之再追问下去,还能把宋瑾文扒皮不成?
这也无法挽回损失。
宋瑾文闻言,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只要不再追问有关清水镇的事,一切都好办。
他定了定神,声音都平稳许多,回道:“王巡使,刘信兄弟在处理了黄皮子妖与邪祟的问题后,便独自前往泗水城,说有事要办,至于什么事,我们没有细问。”
“哦?这样啊……”男子眼里有着一些失望,他此番出来有其它要事在身,不能在清水镇逗留太久,明天就走。
此番前来巡查,不过是受命顺道而为。
这样的话再想见到刘信这个人,他是没有时间的。
“那之前被邪祟上身死掉的百姓,可有他们的住址?我需要到他们住处重新巡查一遍,杜绝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男子想了想后,话题又回到邪祟的问题上。
与吃人的妖怪相比,邪祟会更加难以处理。
更别说比邪祟难缠百倍的妖祟,胜过瘟疫。
若被此物暗中壮大力量,侵蚀整个泗水城境内都是轻而易举。
毕竟这玩意不但可以上人身,妖身、畜生的身上同样可以。
他们一路过来经过的秋风村,就是在诸多家畜身上找到了残余的妖祟气息,并将其清除。
这些气息吸收了足够的血肉,就会把宿主彻底控制,成为行尸走肉,危害不可谓不大。
“有是有,只是……”
宋瑾文心里带着疑惑,却也不敢多问,他刚想回答,话说到半又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男子眉头一簇,有些不耐起来。
这一天多接触下来,他发现宋瑾文有个坏毛病,就是说话太喜欢支支吾吾,瞻前顾后的。
有时候做官不够武断,太过仁慈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难听点,难道他这个城卫司小旗官在这里,实打实通脉境武者,还解决不了清水镇的问题?
“只是这些人,之前没有喝我建议喝下的‘醒神汤’,导致被邪祟侵蚀暴毙,他们将责任赖到我的身上,现在恐怕对官府之人都相当怨恨,也不待见……”
宋瑾文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怕再说下去,王巡使又会认为自己在找借口推脱责任。
“还有这等刁民?”
出乎宋瑾文的意料,男子眉头皱得更深了。
从来都只有民怕官,民不与官斗。
哪有官怕民的道理,还是刁民?
不听话的刁民,他有的是办法炮制。
“将他们的地址给我罗列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些人敢如何不待见我。”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在这个武力至上的混乱世界,官府能保他们平安,自然也能让他们不安宁。
敢不听话?
啧啧!
“是,我这就去准备……”
宋瑾文也是被这王巡使的凌厉气势给吓了一跳,连忙应声说完,而后快步朝着里屋行去。
过了几分钟后,只见宋瑾文捧着一本簿子出来。
是清水镇人口记录的花名册。
“王巡使,里面我所勾画的部分,都是没有喝下醒神汤的人家,这些人有一些已经离开清水镇,不过大多数都还留在这里。”
男子拿着花名册,随意翻阅了两下,然后把本子拿在手中。
他站了起来,把桌上的黑色葫芦系在腰间,往门外走去。
“找个人带路吧。”
“是……”
二人随即快步离开了衙门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