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路越来越窄,这条破败的巷子也越来越深。
就在赵修白以为自己真的被拐,要被这女人卖了的时候,之妤停了下来,伸出手臂横在他身前。
她侧过头,朝他潇洒一笑:“待在这里,看着就好,别出声。”
赵修白虽说满心疑惑,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毕竟他现在被她带到这么深的巷子,有如瓮中鳖,他想跑也跑不了。
之妤朝前走两步,手腕转动,一把寒光凌厉的剑竟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她的手似乎只是随意转动,那剑却十分听话地挽了个剑花,弧度优美,柔和优雅,随即被她猛地被插入墙中,灰扑扑的石墙霎时金光乍现,浮现一个形如八卦的符阵。
赵修白双眼刺痛,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
在视野被完全遮住之前,他清晰地看到有一团黑黢黢的东西从金光中飞出,不知去了何处。
空气一时沉寂,双眼已经适应了强光,赵修白放下手,却被眼前一幕震慑。
那团黑色,正朝他飞来。这次,双目极其清晰的他看清了。
恐怖片中,满脸鲜血、缺鼻少眼的怨鬼,赵修白一向嗤之以鼻,一笑置之,甚至安然地一觉睡到天亮。
然而,当它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朝他飞来时,他的脑中就剩两个字——完了。
就在他紧闭双眼,几乎与那东西呼吸相闻时,一把剑横刺过来,贯穿它的身体。
赵修白再睁眼时,面前是之妤的脸,她正踮起脚,仰着头瞧他。
“别怕,”之妤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抓住它了,你看。”
她说着,把另只手里的剑抬起来给他看。
剑上插着那团诡异的东西,正微弱地起伏着、蠕动着,汩汩的黑水顺着剑往下淌,令人作呕。
赵修白皱着眉,立刻闪到一边,盯着它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东西?”
之妤笑着回答:“这个东西,叫做’祟’,长得恶心吧。”
赵修白面色苍白、嘴唇发干。他不敢想象,这个世界竟存在这种未知生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那只祟散发出的恶臭刺激着他的感官,胃里翻江倒海的实感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哎呀,不好意思,”之妤看他被臭得五官都扭曲了,才想起来事儿还没完,“你再忍一下。”
她一手持剑,一手二指并拢,置于额前,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与天同息,与地同源,日月共覆,封祟净气!”
语毕,黑祟便化作一团紫雾,随风散去。
剑上、地上的黑水一并消散,石墙上的剑痕也消失不见,一切回到本来的模样。
之妤望着紫雾散去的方向,眉头微蹙,喃喃自语着:“没有啊……”
不过她很快便低下头,用布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赵修白惊魂未定,见她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是你们的……工作?”他问道。
“是啊,日常工作。”之妤爽快地承认,手腕一动,剑又消失于手中。
日常,也就是说,特调部的人每天都要面对这种长相可怖、臭气熏天的“祟”。
虽说赵修白不怕鬼,但仅限于装在屏幕里的。现实里遇上,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吧。
之妤看得出来,他很难接受他见到的一切,这再正常不过了。哪个人在科学的长期教育下,还会相信这些?
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你害怕吗?”
赵修白接过去,很不情愿,但实诚地点了点头。
“很正常,我一开始也这样,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之妤又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温柔。
他偷偷瞥了她一眼,她的脸却被她抬起的手臂挡住,看不见表情。
“这种东西为什么存在?”赵修白抑制不住好奇。
“你确定要知道?这可是部员才能听的机密哦。”之妤眉梢一挑,靠着墙休息。
“那算了。”他摆了摆手,还是少知道点比较好。
之妤听罢,耸了耸肩,一脸惋惜地慨叹:“唉,你是个好苗子,但我尊重你的决定,今天发生的一切,你就当做个梦了。”
她说着,便直起身准备离开这巷子,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他:“你的眼睛在两天后才能恢复,你要是看见了什么,就装作没看到,生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你能遇到的概率,也很小。”
言罢,她给了他一张纸条,扔下一句“有事打我电话”就要离开。
赵修白握紧纸条,跟上几步,喊住她:“之小姐,你不清除我的记忆吗?”
之妤停下脚步,微微侧头:“没这个必要,反正你说了也没人信。”
说完这句话,她便朝他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问题不是这个。赵修白略感无语。
他可不想晚上和那东西在梦里相见啊!
之妤出了巷子,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在待办事项的置顶一条“福光一中高三一班赵修白”前,打上一个红叉。
很奇怪,对赵修白,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似乎很像某个人,而那个人对她来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
但她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她忘记的事情太多了。
之妤觉得有些恍惚,用手捏了捏眉心,缓解脑袋的酸胀感。
“嗡——”包里的手机振动,来电话了。
她看了眼来电提示,顿时精神抖擞,却有些视死如归地按下接听键:“李管,下午好啊。”
“你好啊,之妤小姐,在哪儿呢您?下午四点的讨论会,现在已经三点半了哟~”电话里传来李风平的声音。
这人明显捏着嗓子,估计是要欲抑先扬。之妤习惯性地先将手机拉远。
“那什么,我在车上了,我一定不会迟到的,相信我李管!”
“你就编吧!我还不知道你!”李风平对着电话这头的之妤一顿摧残,“我要是信你,我的心不知道要碎几百回!给你十五分钟,没见到你人这个月轮休取消!”
她一说完就挂了电话,一点辩解的余地也不给人留。
李风平这个人,雷声小雨点大,暴风雨前出彩虹,还尤其擅长阴阳怪气、杀人诛心,之妤十分理解,为什么部里其他人都怕她,因为她也怕。
十五分钟,不如直接取消假期算了……之妤抬头望天,特别想仰天长啸,看了看身边的人群还是放弃了。
——十五分钟后。
特调部的门口出现了一个面色铁青,弯着腰喘着气,刚刚全力冲刺完五公里的女人。
之妤说什么,也不想放弃自己那可怜的两天假。
“哟,体能不错啊,平时训练没摸鱼哈。”李风平不知何时倚在了门边,面无表情地拍手称赞。
之妤生无可恋地抬头看她,用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水……”
李风平有备而来,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她:“喝慢点啊,别一会儿晕在这。”
她显然没听进去,猛灌一大口之后,腰板直了不少,也能说话了:“谢谢李管,我命硬着呢。”
“缓过来了就进来开会。”李风平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进了门。
冷漠,何等的冷漠!之妤痛心疾首,默默跟进去。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已经围坐满了人,就差她和李风平。
之妤一进门,离门口最近的男孩俞晚便“腾”地站起来,惊呼道:“天哪,之妤姐,你也太卷了,开会前还在锻炼!”
“鱼丸啊——”她刚想扑过去诉苦,却被身旁的李风平揪住了衣领。
“开会。”
之妤欲哭无泪,乖乖地坐到位置上。
身边的俞曜递来一张纸,关心道:“没事吧?”
“嗯吧。”之妤接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天开会要干嘛来着?”
俞曜叹了口气,这人的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讨论部里招新的事。”
本来就兴致不高的之妤,一听见这句话,想原地去世的心情更是达到顶峰。
好不容易有人报名,结果她给人家吓跑了,这让她怎么交代!
俞曜看她面如死灰,低声安慰道:“没事的,李管不会吃了你。”
之妤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她宁愿相信母猪上树,也不愿相信今天她能完好无损地离开特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