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故(1 / 1)

风定云坐船回了大陆,又买了一匹快马连夜赶至帝都。

他想着自己快些,叶止水便能少受一天蛊毒的折磨。

他入城后牵着马直奔公主府而去,这府邸坐落于西街尽头,端的是气派无比,一旁侍卫身着甲胄手持长枪,两只气势恢宏的石狮子昂首矗立,连门头匾额都为纯金所制。

朝陵公主此人他是有些耳闻的。其父并非先皇,而是皇族旁支安阳王。

安阳王朝誉一生可谓是功绩显赫,少时领兵出征,其谋略不输当朝各路武将。上了岁数后便悉数交出兵权,领了个闲散职位于朝做官。

只是他子女缘薄,只老来得了这么一女,事事骄纵着,颇有纨绔之风。

安阳王死后,如今的皇帝便给他在世的唯一女儿封了朝陵公主,还赐了这样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以示尊敬。

有关这公主的传言便更多了,她屡次拒绝皇帝的赐婚,公然在府中养了许多面首。

帝都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怡红满院春色,不及府中一阁。不知多少男子挤破头想进公主府中寻求一生的荣华富贵。

风定云打了个寒颤,他不过传句话取样东西,只希望那公主……好说话些才是。

“你是做什么的,别在这挡路。”有人喊了一句。

风定云闻声回神,见是府门外的侍卫正拿着手中的枪指向自己。

他手中还拽着马绳,抱拳道:“在下天外山风定云,求见公主。”

那侍卫似是一愣,随即与另一人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他收枪道:“原是风神医,小人失礼,烦请等我前去通报一声。”

“有劳。”

风定云垂眸,不知自己的名字如今竟这般好用。

不过片刻,便有人接过他的马绳,引他入内。

走过前院和中庭,来到一间看上去是用来会客的屋子,那人示意他入座,随即有下人端来茶水。

白毫银针的香气瞬间便溢满了屋子。他颔首道谢,那人淡笑道:“殿下如今抽不开身,劳烦神医稍等片刻。”

屋中陈设奢华,金漆立柱,白玉镶壁,无一不昭示着这座宅邸主人的尊贵。

屋子美则美矣,可看久了也不过如此,他看得倦了,起身沿着回廊散步。

回廊绕着一片湖水修建而成,湖水翠绿,其中荷花开得茂盛。

走出约三分之一,他被不知何处窜出来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容貌极美,一袭浅绿色罗衫与他极为相称,此情此景真如荷叶成了精。

只是他看向风定云的神情并不友好,“这位公子有些面生。”

风定云回以一礼,“天外山风定云。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对面的绿衣人闻言细了眉目,“你不认识我?”

风定云一愣,“阁下师从何处?我们可曾见过?”

绿衣人冷哼了一声错开目光,“想进公主府的人,没有不知道我晏青的。你的功课,做得太粗糙了些。”

风定云此时才明白这人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何处而来。

“晏公子误会了。在下受人之托来取一样东西。并无进府的心思。”

晏青再次细了眉目,似乎想看穿他的心思。

“你最好是。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妄想攀高枝,这最不缺的便是样貌好之人。”

“晏青,不得对客人无礼。”

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晏青闻声一愣,随即极为开心地向风定云身后看去。

“是,殿下。”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撒娇之意,风定云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寒战。

风定云回身,见来者着了一身素衣,满身唯一的金饰便是头上发簪,可举手投足间有种难掩的贵气,想必这位便是那传言中的朝陵公主了。

他面上不显,恭敬对着来人抱拳,“风定云见过殿下。”

“随我来吧。”

她说完反身便走,风定云忙跟上。

入了屋内,她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风少侠何故造访?”

风定云也不欲与她多客套,开门见山道:“我是受了符神医的命,来找殿下取一样东西。”

她神情震动,可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

“你为何肯替他做事?”

“我的朋友受蛊毒侵扰,需神医出手相助。”

“蛊毒?你解不得?”她语气疑惑。

“她受人陷害成了蛊主,毒入骨髓,非寻常法子可解。”

“帝沚。”朝陵公主淡淡道。

风定云眉头一皱,竟能如此轻易猜出他说的是谁,这朝陵公主绝非如表面上一般荒诞无稽,至少对武林人事有些了解。

“不瞒殿下,我要救的人,正是帝沚。”

朝陵公主靠向身后椅背,“说吧,他叫你取什么?”

“一盏花灯。”

她沉默半晌,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

“花灯不能给你,但是你可以带回去一壶茶,和一句话。”

眼见符夷交代的事办不成,风定云起身抱拳,语气也有些郑重,“事关我朋友的性命,还望公主……”

“想必他还不知你朋友的身份。其实无需你走这一趟,他亦会出手相救。”朝陵公主亦起身,抬手示意下人端来一个小茶壶,“帝姑娘有勇有谋,从前我到鸢城,还曾做客于云上居,我亦不希望她有事。”

风定云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他接过茶壶,并未多想她话中深意,开口问道:“殿下要我带的是什么话?”

她道:“此灯决不会经第三人之手,他若想要便亲自来取。”

叶止水见符夷捣药,他身边放着七八种不同的植物,有些她曾在家中的医书上见过,倒也能说上几句。

本着拉近关系的心思,她走近些微微俯身,做出一副仔细的样子,“桂枝和附子,皆是寻常治体寒之药,可这奈叶倒是极为罕见,我只在书中瞧见过一言半语,言它药性极烈,需以温和之物相佐。”

她状若不经意说道:“没想到今日能在神医这里见到。”

被她恭维了一句,符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只要掌控好用量,奈叶也并没有你说的那般吓人。看你言谈举止,倒像是对此有些研究。你叫什么?”

他的反应正是叶止水想见的,她起身道:“晚辈叶止水。”

符夷停下拨弄药材的手,“你姓叶?”

叶止水未曾多想,点了点头应是。

他侧目看过来,“叶姓并不常见,你父亲是何人?”

叶止水又道:“我随了母亲的姓氏,家母姓叶。”

他忽然知道那股熟悉之感是从何处来的了,只见符夷神色剧震,缓缓直起身来,将拿着药材的手放下。

“你……你是轻风的女儿……”

叶止水此时也有些惊讶,“神医认识家母?”

符夷似是陷入了回忆,他再开口时便带了几分叹息,“她当日随川陇离开此地,便再未回来,她如今可好?”

听他如此问,叶止水心情万般复杂。见他似乎是母亲的旧相识,此时叶止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垂眸沉默。

见她这样,符夷一颗心算是沉入了谷底。

他叹息道:“当日我便不该放她离开,不该让她去天外山。”

叶止水闷声道:“不是的。若非我任性,如今……我们也该如寻常人家一样,守着帝山,过那世外逍遥日子。”

符夷捉住了她话中的紧要消息,“她原是嫁到了帝家吗……”

叶止水点了点头。

符夷再道:“将手给我。我来替你查探蛊毒。”

叶止水微愣,随即将手抬起。

符夷搭上她的脉,神情一瞬严肃,足足几息过去,他才蹙着眉将手拿开。

“毒有些深,你的经脉太过虚弱,只怕治起来要些日子。”

叶止水闻言放下些心来,能根治那便是好的,如今她了无牵挂,时间自是不缺。

“而且这个驱毒的过程无异于重塑筋骨,会很痛苦。”符夷又道。

叶止水眼睫轻颤,唇边带出一丝笑意,“无妨,劳烦前辈为我驱毒吧。”

符夷深深瞧了她一眼,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对她道:“好。你若愿意,便称我一声舅父也是了。”

叶止水俯身一礼,“止水多谢舅父。”

符夷点了点头,端起一旁的药筐向屋中走去,“我备些药草,明日便开始。”

叶止水趁机追问,“舅父交给风定云的事……”

符夷听她提起风定云,脸色冷下来,不带感情地道:“危险倒不会有,我也不指望他成功。你身子虚弱,如今自顾不暇,莫再挂心他了。”

没想他对风定云意见如此大,叶止水此时有求于人,只能先压下心中的好奇。

心间蓦地一痛,如被枪尖刺入,似是蛊毒又有发作的迹象,她强压下不适之感,只道了声是后目送符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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