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晨曦微凉,山中有药童结伴隐隐而行,路过之处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声。
在山腰远远望去,青的山,薄的雾,以及淡淡的一缕缕红色霞光铺了上来。再近一处见一山坑中有一大湖,湖光潋滟。湖中并不清静,似有暗潮涌动,这群山环绕中又哪有来人注意呢。
话说这湖又名“龙潭”。原先是没有名的,早些年猎户走到这后,还有人去那处捕鱼捞虾,次数多了遇到了怪东西,没看清楚说是像大蛇。前些次还能有些收获,后来就什么也捞不到了。还总是看见湖中似有大蛇在绕圈圈一圈一圈的游也不过来,也就怕了,赶紧走吧。慢慢的这事传开了说成了有龙,得了个“龙潭”名头,加上这地在群山环绕中,本也不好走,无事谁来这啊。
山中无甲子,别有天地非人间。朝朝暮暮,寒来暑往,多少个年年岁岁。
这夏至多大雨,湖中水也是涨了起来。湖的南边环山处有一豁口,此时水面已近,而这两日暴雨还未停歇。环山外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河流的南边紧挨着两座平缓起伏的矮山,水流从两山之间穿山而过。因着河水至上而下来,夹着山中雨水,隐隐有山洪暴发之像。
两矮山外倒是渐渐平缓起来,顺流而下零星有了人家。靠山吃山,这水的下游处有两户人家,东边一户用着木头搭起的是两层小楼。天色已晚,烛火燃了起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阿爹,阿娘,我怕我怕!”屋中的小女孩说道。“娘亲在呢,小月不怕不怕,乖啊”妇人忙抱起孩子。男人看了看窗外那翻涌的河水,回身说道:“怕是不好,我们赶紧上楼吧。”说着拿起烛火引路往后门去,拐角处有一楼梯而上。楼上空荡荡的,也就只是铺了木板,还算整齐。男人又一趟趟上上下下的把床铺盖被还有木头柜子里的衣裳都搬了上来。连灶间的锅碗瓢盆都带了来。吃食也就一小袋子米精贵着呢,半小罐盐巴,有些野菜,还有几个大饼子。男人又把屋前鸡窝摸了一遍,把三只母鸡抓进了笼,摸了两只鸡蛋屋里屋外看了又看这才把门插上,堵好才上了楼。这时妇人已经抱着孩子哄着要睡了。而男人透过前窗盯着门前的河水也不去歇息。
夜半而至,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男人一个激灵惊醒了,往河东看去,只看到黑乎乎的山洪冲了过来,幸好这楼离河还有些距离,就这也一下子淹了过来。洪水翻涌,楼也抖动了起来,妇人和孩子也醒了。妇人抱着孩子跑到男人这:“这是怎么了?”“哎,发大水了。”
已经淹到一楼了,往年也就淹到一楼就停雨了,没下这么久这么大过。女孩小月一声不吭的团在妇人怀里,探着头往外看去。突然水里冒出来两个绿幽幽的大灯笼来,那后面好似拖了条粗壮的大木头,再看那“木头”后面是条大尾巴游动着,慢慢过来了。像牛不像牛的声音,比那声音更深更沉,直到了人心里,颤动着。“大……!”妇人赶紧捂住了小女孩的嘴,“龙。”男人慢慢说道,似是有所察觉那绿幽幽的光眨了眨往这边移了过来。到了门前河里,才又看清了那可不是吗,好大的“龙”。一家子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偏那绿幽幽的悠哉悠哉不急着走还停了一瞬,才轻轻晃了下尾巴顺流而下。远远瞧不见了,一家子才松了下来,出了一身的冷汗。“阿爹阿爹我看见龙了!我看见龙了!”小月叫了起来,万没有了先前的害怕!“小月乖,小月乖,去睡觉了啊”妇人拍了拍孩子。小月新奇着兴奋着不想睡,小声说起话来。男人看了看外面的雨渐渐小了起来松了口气。
第二天天光大亮,稀稀落落的雨也要停了。门口的洪水也渐渐小了起来,不过还是不能下楼,洪水还没都退下去。
山的那边“龙潭”那湖水环山豁口处两边的树木似遭了破坏,随着水流的痕迹尽数向两边倒了去。湖水不再外溢,水也更清了。湖中确是平静起来了。
环山外的河水也渐渐慢了起来了,顺流而下到了几里外的渡口镇。这镇子依山腰而建,山下有个大湖,大湖顺流而下又是一条大河。好在大湖水位低兜了底,每次山洪来都是有惊无险。镇子渡口东边有个龙王庙。这雨停了,庙里上香的络绎不绝。妇人小娘子们燃起香感谢龙王保佑渡口镇一直是风调雨顺的,从来不受山洪水灾的影响。还有些赶路的书生,商客们竟也慕名而来。
这时门外来了位年轻男子,穿玄色衣袍,只在衣领袖口处绣有金色祥云图案,头上插根墨玉簪子,缓缓而至,端的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看的周围的人啧啧称赞。男子走进后燃了香,拜了三拜,转身就走了并不停留。行致庙外远处的大柳树下青衣老者的身边停了下来“朝笙见过伯父。”行了揖礼。“好好好,来了就好。”老者拍了拍年轻男子“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回去了,洪水还有两日才会退去,留下来看护一二。而今不同,海阔天空任尔来去自如了。你父亲也可以安心了。”
说着这两人默了默。
朝笙的父亲朝霁,这要从五百年前说起。当时的龙王庙还是朝霁主事,这渡口下面的湖面也不是这么低,湖也没有这么大,而是紧挨着大柳树边边下一丈处。人间的百姓信奉他们“龙王”。他们负责施云布雨,掌管着这方水土,以保风调雨顺。朝霁和朝怀也只是隶属龙王座下,负责这方圆百里。一直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差错。万万没想到,一次简单的施布差点酿成大错。错的不是朝霁和朝怀,而是掌管隔壁的龙王座下常录,施布前贪了酒,误了时辰。原本下三个时辰的暴雨,下了一天且把雨布到了“龙潭”前方河流源头两界交界处,且还没停!加上朝霁的布雨,等到发现引发大山洪而来,水要漫进镇子里了。这虽说是个镇,因着一直以来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的,人口已是可比一般的县城。这水要是漫了进来,这镇子的人可以遭了殃,想撤离百姓已然来不及了。身急之下朝霁准备以身试险想要凭一己之力把这湖往下沉了去,又请大哥朝怀前去寻常录。朝怀寻了常录停了雨已是来不及挽救,两人一起急急来了渡口处,看到这湖水已经漫了上来就要扑进了镇子。朝怀赶忙施起法来顾不上其他了。
此时朝霁已化作一条黑龙在渡口湖里不停翻涌着,想凭着原身把湖底震开来,奈何即使是撕裂了身体也只是震碎了一些巨石。常录一看,这可怎么得了。化身而去,两条巨龙在湖里绞做一团。这水越来越大,而这翻涌的巨浪滔天,竟奈何不了它,做的是无用功。常录和朝霁两人心里明明白白,要是这渡口镇的百姓遭了殃,不要说他们俩,就是龙王也担当不起,一狠心别无他法,两人再也顾不了了,舍了肉身,引爆了元神,才引得湖底的地动湖底塌了下去,这才把水引了下来。只留朝怀一人忘着湖面发呆,怎么就这样了呢。而朝笙这时还是个未化龙的蛟,在那龙潭里呆着不可随意游走。等朝怀寻了去告诉他这事,他也是没有说一句话。他可以理解就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是啊,怎么就这样了呢。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漫长的东西,重来没想过就这么突然的停了下来。甚至来不及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