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还在持续,偌大的大业殿毁于一旦,精贵的木雕楼角散落一地,任凭暴雨冲刷着。
梁帝立在空中,手中的天子剑早已折断。在他的面前是法相各异的六仙。
“刘帝已,你杀不了我们,你的三魂七魄够你燃烧多久,你终究是败了。”
王旻之漠视着梁帝,眼里不带一丝色彩。
他们无需和梁帝拼命,只需等待梁帝油尽灯枯即可。
梁帝显然也知晓自己的情况,他本就重病在身,强行燃烧魂魄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只可惜,六仙拼了命的防御,他终究是没能带走一人。
微微叹出一口气,梁帝目光落在昔日的大业殿前,近千人的飞花锦卫早已覆灭,可每个人的嘴角尽皆挂着笑意。
他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明明都是他大梁的精锐,却要同室操戈。
他能以残身布局,却无法更改人的思想。
在那些转世仙人的宗族眼里,自家出了个转世仙人恨不得将其供奉起来,只为了那一句一人成仙鸡犬升天。
明明转世仙人是要谋取人间气运的啊!
梁帝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再次睁眼时平静的瞳孔中再无一点波动。
“朕,还没输。”
梁帝自言自语,再次举起手中残破的天子剑。
剑身轻轻颤抖,发出铮铮剑鸣声。刹那间,落在身前的雨仿佛静止了,梁帝全身上下涌动着极致升华的光辉,凝聚在周围的剑气瞬间消失。
下一刻,雨滴赫然变了方向,密密麻麻地冲着六仙而去。
王旻之对此不屑一顾,他看的出来,梁帝已经到极限了,再有一时半刻他的魂魄就会燃烧殆尽。
他凭空一掐,身后的仙人虚影顿时作出了如他本体一般的动作,顿时间,自大梁皇宫为中心的方圆十里之地震荡不休,梁帝射出的雨水倒退回去。
然而,就在王旻之运功震退雨珠时,万千道剑气自雨滴中射出,相互交织缠成了一张剑网,瞬间将他笼罩进去。
王旻之神色大变,拂袖朝着后方暴退而去,他还不忘朝着其他五位仙人说道:“尔等还要看戏吗,快快助我御敌!”
其他仙人没有无动于衷,地仙十八楼亦有差距,王旻之是他们当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若是被刘帝已绞杀了,他们势必还会有人伤亡!
于是,五仙身后的仙人虚影同时间而动,爆发出了最强盛的攻击朝着梁帝杀去。
他们散发的气息使得此处空间的暴雨骤然蒸发,皇宫中更是一片狼藉。
梁帝冷哼一声,手中断剑轻轻一转,一道萧瑟的剑气贯穿而出,尽将五仙的手段全部斩灭。
然后,梁帝身形一闪,变得飘忽不定,在刹那间就来到了山羊胡老者身后,一道低沉的龙吟声响起,梁帝的左拳上浮现出一条金色的小龙,瞬间洞穿了山羊胡老者的眉心。
漫天血雨洒落,天地间再次响起了一道沉重古老的钟声。
趁着梁帝目标转移,王旻之终是轰碎剑网,咬牙切齿的杀来。
“好你个刘帝已,竟然真的灭杀了一人,只可惜,你做不到彻底泯灭他的仙力。”
梁帝大笑着举剑迎敌,自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是王旻之,而是这个瞎了眼的山羊胡老者。
眼睛瞎了便看不见他手中的动作,即便有神识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也难免会出现误差。
他这辈子还未曾屠过仙,不曾想将死之际,终是做了一回壮举。
“哈哈哈,沐仙血而下,纵使万死朕也可以含笑九泉了。痛快!来,我等继续一战!”
意气大发的梁帝攻势愈发犀利,凌冽的剑气更是刺破苍穹劈碎了乌云,使得五仙毫无招架之力。
可越是这样,五仙底气反而越足了,刘帝已的表现在他们看来完全就是狗急跳墙,梁帝已命不久矣。
他们不再主动爆发攻势,只是一味的防守,只要能耗尽刘帝已最后的人魂,他的局不攻自破。
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亦不知过了多久,梁帝终是累了,满头华发尽皆脱落,而他整个人也变的像干巴巴的柴火一般,就像是快要饿死的八十岁老人。
雍容华贵早已不在。
梁帝的身影缓缓落在地面,他靠着大业殿的残垣断壁而坐,目光直视着后他一步落下的五位仙人,沙哑的开口:“恭喜诸位,彻底入了我这棋局。”
王旻之面色微变,呵斥道:“荒诞,刘帝已,事到如今,你还要胡言乱语吗?”
“呵呵”,梁帝抬头而笑,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截翠绿色的玉,上面平皱不齐,只有一只栩栩如生的五爪盘在上面,“尔等不是想要这个吗,朕送给你们!”
说罢,梁帝将五爪翠玉扔在了五仙脚下。
王旻之瞳孔一缩,快步向前弯腰捡了起来,然后面色变得铁青无比,自身的气息也暴虐开来,席卷着沦为废墟的大业殿。
“放肆放肆!刘帝已,谁给你的担子捏碎玉玺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气运流散各地!”
王旻之暴怒的开口道,原来梁帝所说的棋局指的是这个!
他确实没想到,梁帝竟敢毁了承载人间气运的玉玺,这就意味着他们想要重新收集人间气运,注定要与其他轮回转世的仙人遇上!
说不定还有一世身的仙人!
他怎能不怒?
梁帝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们这只是自己的明棋,他还在这人间界下了许多暗棋。
布局一甲子,皆是为了人间不灭啊!
梁帝瞳孔中的神采渐渐涣散,一直垂在膝盖间的手臂悄然滑落。
天地间响起一声悲怮的龙吟,倾盆大雨再次滚落,似是在为这位人间帝王送行。
王旻之脸色阴沉,恰如空中的乌云一样,他愤怒地抓起梁帝的尸身狠狠地摔在地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他内心的愤懑。
可任凭他怎么破坏,梁帝的尸身都是蔚然不动,甚至隐隐间还散发出一丝晶莹的光泽。
这让五仙的心情更不好了。
“任泉,将梁帝的尸身立在城楼上,暴晒七日!”
身受重伤的任泉顾不得疼痛,快步上前道:“是!”
说话后,他并没有及时去将梁帝的尸体带下去,而是有些犹豫道:“仙师,若是百姓问起来......”
方才的动静早已在盛安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寻常百姓倒还好,他们不敢靠近皇宫,自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那些入朝为官多年的文官武将,心中却是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应是梁帝生前叮嘱了一些话,才使得他们没有冒然前来,反而选择了低调出城。
王旻之眼神一沉,不满的哼了一声。
但他也知任泉说的是事实,梁帝再怎么说也是大梁皇帝,暴毙后在被丢到城楼上暴晒几日,百姓虽然畏惧他们的官威不敢光明正大的议论,但私底下怨言却是颇多。
玉玺中的气运既然流失,那么天下必定要争上一争,而夺得天下又必须“顺应民心”。
这就让他犯了难。
王旻之确实不想放过刘帝已,即便死了也要让刘帝已难受。
微微沉思片刻,王旻之语气淡漠的吩咐道:“对民间就说,梁帝死前遗愿就是站在城楼上,再好好的看一看他的子民!”
任泉心中一阵恶寒,王旻之此举未免太过狠毒,不仅报复了梁帝,还能狠狠地骗取一波民心。
打了个哆嗦,任泉也没去多想,他任家的家主目前还和王仙师在一条船上,于是点头答应道:“是,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