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一天是三月十九,前一阵子天气还暧的很,但是从十八日夜里开始,突然天降大雪,寒风料峭。
当时城里有谣言流传出来,说是崇祯的怨气与天地交感,故有飞雪,军中传的有鼻子有眼,皇上大怒,以动摇军心为由,斩了好几个,这才消停下来……”
柳如是听着张鼐徐徐道来,大感兴趣,忙动笔记下。
她已经想好了,等年老了,就把这些记录编为《河东札记》传世。
“十九日清晨,大雪仍未停,地面积雪已达半尺之深,这雪从远处看,隐隐泛着血光,但是近看又是白雪。
皇上从德胜门入城,总哨(刘宗敏)率部分兵马,已于黎明时分先一步进城,此时出来迎接,还有明朝各衙门六品以上文官,都在城门外跪迎圣驾。
皇上怜恤大雪天寒,免了他们跪拜,只着京师民众用黄纸写匝民二字粘于帽上,并粘门首,随即便带着我们孩儿营与部分兵卒直入紫禁城,下令搜寻崇祯下落,并严令不得侵犯崇祯妃嫔及宫中女官!
可惜的是,周皇后已经自尽身亡,皇上着人收敛遗体,又有诸多宫女投水自尽,皇上又让人把尸体打捞出来……”
姜黎清楚张鼐喋喋不休的说这些,是要给李自成在自己这边留个好印象,因此也没打扰,耐心听着。
絮絮叨叨了一阵子,张鼐总算转入了正题。
“当时宫里,都在搜寻崇祯踪迹,突有小太监来报,说是崇祯已经在奉先殿自尽了,于是我们随皇上一起赶了过去。
我们从奉先门进去,就看到院子里有一颗歪脖子树,树上有几个乌鸦窝,乌鸦死了一地,围着树足有十几只之多,散落在雪地里,均是张着嘴,翅膀张开,顿时心里就有了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皇上摒弃了无关人等,仅带着我和李双喜,还有罗虎进了奉先殿。
前殿还好些,除了朱家历代皇帝的神主牌位被拿去了,一切都还正常,只是殿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但是寝殿里铸了一座祭坛,有三层高,一层一尺,祭坛上是一道呈六芒星图案的血槽,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血,已经凝固如胶了。
在六芒星六角,点有熄灭的宫灯,而在祭坛上,以天干地支摆放有朱家列祖列宗的神主灵牌,全部都干枯开裂了,漆的颜色也斑斑驳驳,就好象是放了几百年的老物件一样。
另在六芒星的中央,我记的特别清楚,崇祯尸体采用五体投地的跪拜礼,背对门外,向着什么东西跪拜。
还有王承恩,跪在祭坛底下,与崇祯同一方向,只是那神色,不大好说,好象是非常疯狂的样子。
当时竟没人敢动,每个人的心里都散发出寒意。
好一会子,皇上才回过神,着把我宋军师(宋献策)叫来。
于是我跑了出去,找到宋军师,带进了寝殿。
我记得非常清楚,宋军师看到祭坛时,面色都变了,皇上忙问怎么回事,宋军师说,这是夏朝祭拜邪神的祭礼,周礼曾经提过,叫做司命祭,但是没有细说。
只云此祭不祥,商汤代夏之后,禁绝司命祭,不过历商一代,仍不时会有,盖因此祭与商朝祭祀祖神有相似之处,不是儒生术士,很难辨别,直至周朝,武王灭商,禁绝了一切商代祖神祭,周公又制周礼取而代之,才彻底禁绝了司命祭礼,并言:若有以司命祭之,宜族诛!”
柳如是顿时浑身发麻,从脊椎尾骨,一股寒气滋生蔓延,浑身都凉嗖嗖的。
别看张鼐一副憨憨的模样,但是说话条理清晰,给了她身临其境的感觉,就好象亲眼见到了这一幕。
姜黎也是心神剧震!
首先,朱家列祖列宗的神主灵牌均已干枯开裂,与九莲菩萨开光时一口吸尽了供品精气极其类似。
当然,神主牌位上不可能附有精气,只是姜黎没法形容这是什么东西。
同时,也让他想到了朱初一在火狱中受刑!
以此推论,也许朱家的其他祖宗也在不同的地狱中受刑!
其二,虽然他不清楚司命之祭是怎么回事,却可以猜测,祭的必是亚空间邪神,说明至少不晚于夏朝,就不停地有人在沟通亚空间。
他有七成把握断定,崇祯弄的司命祭礼,与亚空间有很大关系。
“后来呢,怎么处理的?”
姜黎问道。
张鼐道:“宋军师说,此祭坛大不祥,应立即拆去焚毁,并请奏皇上,铸七星铅棺收殓崇祯遗骸,王承恩火化,给崇祯陪葬,然后皇上就着李双喜和罗虎操持此事,又将那报信的小太监及相应人等灭口。
到四月初四,七星铅棺铸成,于是皇上将崇祯和周皇后葬入了田贵妃的陵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