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沅与李香君带着柳如是过来的时候,姜黎真的被惊住了。
柳如是风尘仆仆,素面朝天,却不减半分丽质,稍稍膝屈施了一礼,便哼道:“难道不是姜公子想让妾来扬州么?”
“哎呀!”
姜黎惊叫一声,责怪道:“柳姑娘肯来,我当然欢迎,可也不看看什么时想,炮火无眼,万一伤着柳姑娘叫我如何是好?”
虽然话语中透着责怪,柳如是却是心里一暖,有股暖流涌出,不禁嗔道:“妾来都来了,难不成再回去?”
陈沅和李香君相视一眼,仿佛看出了什么。
李香君是老传统,秀眉微拧,她倒不是吃柳如是的醋,而是柳如是乃有夫之妇,搞出情况来对谁都不好。
陈沅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秀眸一转,现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
姜黎为难道:“原先给柳姑娘说的,是许以学政之职,但大战在即,不宜再开教学,报社还缺人么?”
陈沅不满道:“你非得赶着使唤柳姐姐啊,就不能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无妨!”
柳如是摆摆手道:“我要想休息,哪儿不能休息,何必巴巴赶到扬州来?随便安排个事情先做着吧。”
“要不先去报社?”
姜黎试着道。
陈沅却是道:“如今报社的人手已经够了,在新式印刷机弄出来之前,也没法铺开摊子,依我看呀,不如暂时留你身边,写写画画,作个文书,如何?”
“这……”
柳如是心肝猛的一抽,让自己做他的文书,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自己陪伴在他身边吗?
她素来喜欢结交各类英杰人物,姜黎正是其中的皎皎者,否则也不能于短时间内把扬州收拾的井井有条。
其实她也不是喜欢往炮火里钻,而是综合各方面的信息,觉得扬州有很大的把握守住,再叠加钱谦益不理解自己,逆反心理作祟,才跑了过来。
当时如钱谦益追出来,没准儿就回去了。
毕竟一个女儿家,抛弃丈夫,远走扬州,过去也不光彩,很容易被人说成银妇本性犯贱。
她虽然性格自强自立,却又兼具敏感自卑,要是天天跟着姜黎跑,脊梁骨还不得被人戳穿?
“这怎么行?我整天在外奔波,柳姑娘身子孱弱,如果吃得消,不行,不行!”
姜黎也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是啊!”
李香君附合道:“圆圆尽出馊主意,柳姐姐可是牧斋公的妻子呢,天天跟着公子,牧斋公会怎么想,东林那帮子人,不得把公子骂的狗血淋头啊!”
“诶~~”
姜黎摆手道:“李姑娘说错了,我从不怕人骂,他们骂我,说明他们内心恐惧我,骂人是最无能的表现。
你看京师那些天子近臣,骂起人来一个比一个狠,但是真动手又怂了,李闯来,他们投降李闯,多尔衮来,他们又投了多尔衮,这些人既无节操,亦无廉耻,京师尚且如此,南京作为二套班子,怎可能比京师高尚?
再说起钱谦益,只是徒有其表,明明撑死了是个富家翁的料子,却因二套班子没有人才,竟然窃倨了礼部尚书的高位,德不配位,必有横祸,柳姑娘能离开钱谦益,可见其大智大勇,些许小人在背后乱嚼舌头根子又算得了什么?
我是真的担心柳姑娘跟我跑,身子骨吃不消啊!”
其实姜黎话还没说透,钱谦益之所以能搏取东林领袖的地位,站现代人的角度看,很好理解,背后有利益集团的运作。
江南地主士绅阶层把钱谦益推举出来作代言人,而且东林本身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精英人才的损失也极其惨重,或死亡,或叛出……
复社创始人张溥,是最早的学生运动领袖,曾组织暴乱冲击衙门,也曾纵火烧城,撰写过《五人墓碑记》,声震朝野,但他最大的成就,还是以布衣之身操纵朝政。
他不肯按部就班地出仕熬资历升官,企图一步登天,借广收门徒控制知识界、把持科场,达到左右政权的目的,一度让他成功了!
时任首辅周延儒被他捏住了把柄,不得不惟命是从,甚至张溥曾给了周延儒一个册子,写满了人名,有的要大用,有的要罢官,周延儒尽数照办,不敢违抗。
搁现代,张溥就是个民间意见领袖,处乡野遥控朝廷,以闲人之身执掌天下,视大明如掌中玩物,这样的人,不是天才还是什么?
可惜张溥不为东林所容,自创了复社,后被周延儒派刺客刺死。
钱谦益能当上东林领袖,表明东林的没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