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叮叮咚咚，如潺潺流水，告别故乡，渐渐远去，带有一种别离的哀愁。
待得一曲终了，好些家主不由抹起了眼泪。
那叫丽娘的女子，也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就借着发梢的遮掩，偷偷瞥了眼姜黎，然后屈膝一礼，出了仓。
姜黎这才问道：“诸位去了扬州有何打算？”
“哎，哪有什么打算啊，实是了无头绪！”
“独在异乡为异客，难呐！”
家主纷纷摇头诉苦。
这倒不是装的，去了扬州，不仅肉眼可见的花钱如流水，族中子弟的科举也是个大难题。
落籍难是一方面。
但更要命的是，江南科举以卷闻名，因人口多，读书人多，寻常一个小县城，中个童生都不容易，更何况江南还有很多科举世家，北方来的人，如何能考得过这些世家？
甚至在明代后期，还出现了科举移民，一些人家往老少边穷地区迁移，就是为了子嗣能在当地考个功名。
不论是朝廷，还是当地的官员，都持默许态度，毕竟能脱产考试的，家境都不会太差，迁徙过去，有助于改善当地的社会生态。
“诸位！”
姜黎大声唤道：“不知诸位可愿做内务府的买办？”
“什么？”
众位家主一怔，就现出了狂喜之色。
买办在当时，并不含有贬义，红楼梦中，贾府就有专门的买办房，鸳鸯的哥哥金文翔，钱华都是买办。
而买办房里的买办足有七人。
再严格算起来，薛家的皇商和桂花夏家也是买办。
当买办，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哪怕手指不沾油，被采买的商家也会孝敬，好处太多了，不过从此将一辈子打上皇商的烙印，当官别想了。
除非子孙后代争气，能在科举中脱颖而出。
“愿意，愿意！”
“多谢姜公子！”
“哎呀，这可是解了我等的燃眉之急呐！”
家主们纷纷称谢，无不长吁了口气。
领了内务府的差使，确实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买办的存在自有其意义，内务府总不能事事大包大揽，否则终究会沦为人员亢杂，效率低下，贪污腐败横生的怪物。
虽然买办的手脚也未必干净，但买办是外人，过火了，换一家便是。
事实上，姜黎并不愿意找扬州或者江南商贾当买办，毕竟他和太子属于外人，客居扬州，如果事事都依赖扬州本地人，早晚会被渗透。
也许未必是有意为之，却是避免不了，这不以任何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因为内府务有钱有权，巨量资金从内府务进进入入，各家买办要想实现利益最大化，就必然会收买内务府人员打探消息，乃至于行贿，内外勾结。
姜黎可以惩治一个，但还会有下一个，杀不完，斩不尽，一旦闹的人心慌慌，内务府也将崩溃。
如今有清军大敌当前，扬州商贾尚能收敛些，可一旦打了场大胜仗，安全得了保障，各种离奇古怪的操作就会井喷式爆发。
因此姜黎倾向于用外人当买办。
外人领了肥差，本地人肯定眼红，会给他们设绊使坏，他们就只能紧密团结在内务府的周围，实心办事。
说到底，姜黎是现代人，并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忠诚，人与人之间，是靠利益纽带联结，君臣也是如此，唯有利益一致，才能戮力同心。
武力并不能解决社会问题，社会规律就是人心的集合，社会学家常常会得出错误的结论，原因只有一个，人心没法量化进数学模型。
“咦？”
姜黎突然轻咦一声！
【人道：政治（入门）：85/100】
“诸位！”
姜黎又道：“内务府涉及甚广，钢铁、火药、硝石、木炭，粮食、还有各种生活物资，都将大量采购，大家先合计下，此去扬州尚须多日，莫要急于下决定。
过几日把各家能干的差使报给我，待安置下来，就由内务府拨出银钱，不过盐业不需要。”
“哎呀，我家历来做纸张印刷生意，这一块就由我熊家担当。”
“呵，你熊家卖纸，难道我黄家不卖纸？”
“水粉花钿由我郭家来办！”
“筹措粮草，还是孙老办起来稳妥！”
……
各家家主开始争吵了，口沫横飞，事关自家利益，当争则争。
姜黎饶有兴致的看着，不觉中，已是正午，在孙庄诚的殷勤挽留下，留船上用了顿便饭，便离去了。
各家家主也纷纷回了自己的船上。
“爹爹！”
丽娘盈盈步出，屈膝施礼。
“嗯~~”
孙庄诚捋着胡须，问道：“你看那姜公子如何？”
丽娘咬着嘴唇道：“姜公子非寻常人，我们家恐怕攀不上。”
“是啊！”
孙庄诚幽幽道：“做了内务府的买办，就是姜公子的下属了，世上哪有以下属之女为妻的道理，若是为妾，又委屈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