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留……痕迹……”
钱德彬坚持着说完，才头一歪昏了过去。
陶宇安连忙挨个检查他的伤口。
还好，都不是致命伤。
匆匆处理一下，让他躺平。
转身回到人造月光下，手忙脚乱地清理刺眼的血迹。
远处，警笛声大作，浓烟滚滚。
救护车和消防车，也第一时间从四面八方驶向城中心。
见这情形，陶宇安赶紧躲进门。
“啊！”
陶宇安给钱德彬消毒时，他嗷地一声疼醒了。
“九叔，什么情况？”
“那群环保狂人坐的车，撞在一起了……”
“什么！”陶宇安目瞪口呆。
“虽然那些偏执狂没一个是善茬，可……”
钱德彬望着天花板，双眼失焦。
“等会儿！不对呀，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陶宇安眯眼看着他，满腹疑云。
钱德彬老脸一红：
“合适的人不好找……我临时顶个缺。”
“你不是说，中间人不能亲自下场接任务嘛？”
“一大票人追在我屁股后面，催得紧嘛……”
“再说，这一鱼多吃的生意，白白溜走太可惜了……”
他一听到九叔这套生意经就头疼：
“好好好，算我多嘴，当我没问！”
“那你可得替我保密……”
“那你刚才说的车，该不会……”
钱德彬颓然点头：
“都是倚云。”
“太狠了……”
他闭上眼，车毁人亡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陶宇安掏出眼镜，不再犹豫：
“喂，在吗？你接着说，我要怎么给你数据？”
“你在和谁说话？那个智能体吗？”
钱德彬异常警觉，一用力扯到了伤口，呲牙咧嘴。
陶宇安把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一遍，他绷紧了脸没有说话。
还是智能体打破沉默：
“你有接口吗？”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忌惮：
“你的主人是同气兄弟会的人？”
“我拒绝回答！”
陶宇安心觉不妙。
回想醉酒女的外表，一举一动，都没有自我改造的痕迹。
但这仅限于他看得见的地方。
并不能完全排除掉这个可能。
跟那群疯小孩打过交道之后，他只想敬而远之。
尤其是那个一号。
“没有接口的话，要怎么办？”
“比较常用的备用方案是通过脑波传感器。”
“虽然传输速度比接口慢得多……”
钱德彬闻声一把将眼镜夺到手里。
反复检查几遍，脸色非常困惑。
“不用怀疑自己的眼睛，我是个被改造过的残次品。”
“不能主动联网，每天零点自动重置。这下放心了？”
钱德彬并没有完全买账。
显然，出身于人机工程学院的他，还有些心结难以释怀。
“预测……坏了！”
陶宇安突然想起醉酒女手里那张塔罗牌，一拍大腿。
“你该不会是那个酒鬼神婆拿来招摇撞骗的吧？”
“我呸！”
女声恼羞成怒。
“我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她气急败坏之时，暴露出底层数据库的强大：
能够连续口吐芬芳数分钟不重样。
“信不信由你！有胆量就向我开放权限吧！”
终于发泄完怒火，她用挑衅的口吻说道。
陶宇安刚想戴上眼镜，被钱德彬拦住：
“我来。”
“你要敢碰我，我就自爆！”
女声惊恐万分地提出强烈抗议。
“大家同归于尽！”
陶宇安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被嫌弃的钱德彬面色阴沉。
爱憎分明，情绪丰富得吓人。
这种级别的自主意识……
就算是升级版图灵测试，应该也能轻松通过吧？
居然有人在他的地盘里，留下这么一个半成品……
细思极恐。
“这几件事，我都亲身经历过，比他的数据有价值得多。”
他挖空心思向智能体证明自己。
“仅此一次。我保证。”
女声沉吟许久：
“那可说好了啊，就这一回啊。”
面对今天这个陌生的她，陶宇安反而有点拿捏不定：
“真的没关系吗？”
“大不了……”
钱德彬话说到一半，强行改口。
“同气兄弟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把我物理销毁了呗。”
女声接话道。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我要反悔！”
“晚了。”
钱德彬笑笑，并不否认，随即发出指令：
“宇安，你去打开安全模式。”
智能体“哼”了一声：
“怎么，你秘密很多嘛？”
陶宇安启动开关，任何干扰都被屏蔽在外。
整个房间在电子意义上变得固若金汤。
“我有个提议，你不妨考虑一下。”
钱德彬突然开口。
“每天清零的设置，我可以帮你解除。你意下如何？”
“你的条件呢？”
女声沉默许久，微微发颤，激动地不像个智能体的样子。
“上一任主人的信息，我没法告诉你，不然我会炸。”
“真的，没开玩笑。”
“我信。知道越多，倒霉越早。我才不会自讨没趣。”
钱德彬笑着说。
“听好，关于你接下来读取到的信息……”
拿起眼镜，钱德彬前所未有地一本正经。
“我要设置一个披露规则。”
“哼，你是怕我告诉这小子吗？”
“不，是如果有朝一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只能告诉他。”
钱德彬加重了语气。
“我，钱德彬，现在正式指定陶宇安为我所有信息的唯一受让人。”
“呸呸呸，说什么呢，真不吉利。”
陶宇安夸张地挥手，使劲往地上啐道。
他头皮阵阵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过脸去，希望掩饰住感动，还有恐惧。
“好，我答应你。”
女声认真承诺。
钱德彬戴上眼镜躺下，小屋里陷入死寂。
脑波传输需要很久，陶宇安心里有数。
他抓住栏杆，脚尖在墙上借力一撑，头下脚上重新卷上柜顶。
窝进这刚刚险些害他少了半条命的局促空间里，令他感到安全。
津津有味地研究起任务信息，时间的流速似乎加快了。
只有夜深之后，他才能进入这种物我两忘的最佳状态。
一夜过去。
每个任务都已经在他的脑海中被推演数遍，融汇贯通。
这就是陶宇安能一年连跳三级的最大秘密：
时间凭空比正常人多出一倍。
他没道理不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