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还在一片漆黑中凌羽便已经起来了。
就在凌羽刚准备出门之际,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打开门,并不需要参加大典的巫婷婷正站在外面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还未等凌羽开口,她听到开门声就拖着尾音黏呼呼地道:“……唔,小羽你起来啦,走吧,我跟你一起。”
凌羽只觉心脏跟着早晨清冷的空气进入身体一齐温暖了起来。随即便扬起了笑,和婷婷姐朝着村口走去。
虽然现在还是灰蒙蒙的一片,但是村口那片空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连平日里并不常见的几位老人都精神奕奕的在一旁闲聊,更不提村子里要参加大典的几人了。
“也不知这次村里的这几个娃娃怎么样,要还是比不上外头的那些那我这老脸可又要被外面那几个老家伙给笑话一通喽。”
“嗳,您老这次可得把心放肚子里,这次咱这几个娃娃可都是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嘿,要后面几年您想被人笑话也没机会喽!”
“呵呵,这次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为了进来吵到脑仁疼了。”
“这不是老祺吗,这都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不是说闭死关?怎么还活着呢……”
随着朝阳的升起,村里的人大都到了,大家也慢慢噤声,而村口那处常年被浓雾掩盖的小路中也出现了几道身影。
不一会,那几道身影便从浓雾中现身了,而最前面中间,一身灰色长袍的正是村长。
左边是一个老妪,其鸡皮鹤发,身着掐丝金边的月白色道袍,婆娑白发由一个木簪盘在头顶,此时她正半阖目,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
右边则是一个身形高大赤裸着上身白须白发的壮汉,他肌肉虬结的身上还纹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似兽非兽,几乎占据了他整个上半身。他们三人后面的则是四个年岁不一的男女,看起来在族中身份较高的。
他们从浓雾中出来,行至人群,众人纷纷站在空地两边,包括后面四人,只留村长三人站在中间。
“点神香,续路引。”村长低声对旁边两人道。
壮汉笑着应了声,然后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有半人高幼儿手腕粗细的紫香。而那老妪则是撩了撩耳边一缕散落的白发,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空地正中间的地上已经稳稳立着一樽方鼎。
随着插在方鼎的紫香被点燃,紫烟从半空升起,飘向两个不同方向。
一处是他们来时浓雾覆盖的小路,紫烟像一根细线缓缓地窜梭在那白雾中,另一处则是村子深处。
只片刻功夫,那笼罩着小路的浓雾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像是被一头巨兽搅动了一般翻涌。紧接着,浓稠的白雾里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黑影,它们的身形从刚开始的虚幻模糊变得凝实起来,看着一点点的更靠近村口了。
在场的人们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除了几个小孩。
凌林他们自村长出现便没再说话,此时看到那雾中出现的一道道身影,凌林便再也憋不住绷紧的小圆脸了,他颤颤巍巍的朝一旁的婷婷耳语:“婷婷姐,你说这,这是不是鬼……”
“闭嘴!你是要害我们都被关禁闭吗!”凌云华看着自己的爹好像往这边扫了一眼,急忙压低声音骂道。
好在,大人们都没管几人,那些身影也已经从浓雾中迈出。凌羽数了数,一共十七人,应该都是与他们一般的年纪。
这些人出现时都是迷迷糊糊的,等一看清周围,有人拘谨,有人胆怯,也有人激动,但更多的还是向往。
“咳咳,都跟我来。”村长简短的说了句,率先朝村里迈步。
凌羽扯了扯眼神呆滞的小胖子跟上队伍,村口的老人们则跟在最后面,边走边说着话。
“哎呀,才十七个,看来现在族里争的厉害呀!”一位身材圆润的妇人说道。
“那可不是,都想着住进村里呢!”一拄着拐的瘸腿婶子回答。
之前跟着村长来的四人里一中年男人阴阳怪气道:“瘸燕子你这会倒是利索了嘿,之前找你不是跟我们说棺材都定好了不方便出门了吗?”
眼看气氛不对,有人开口:“唉呀,现在哪能想别的,现在娃娃就十七个,加上村子里的那几个,我们一人一个还有几人会剩着哩。”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着。
前面走着的孩童们则是相反,全都静静的跟在村长三人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扫向周围,时不时会有人看着路旁的杂草愣神,或者直直的盯着路过果园里令人应接不暇的不同果子抽气。
众人沿着头顶的那缕紫烟来到了一栋老旧的大房子外,从门口就能看到里面一排排燃着或熄灭的灯盏。
“娃娃们都来我这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村长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本厚书本,书面被蛀了大大小小的虫洞,他拍了拍书本,接着开口:“咳,这是族谱,只要能来这儿的都要上这族谱,不过能不能把自己的灯留下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孩童们陆续上前,凌羽看着眼前透着一股墨香的族谱,一笔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后凌羽就回到了凌林几个身边,对着站在一群大人里的婷婷笑了笑。
凌羽是倒数第二个上族谱,最后一个人是个黑黝黝的干瘦小孩,看着比所有人都要小一些,之前在路上也好似没人与他为伴。他上去抓着毛笔一动不动,让人疑惑的盯着他,让他本来黑的看不出颜色的脸上竟透出了红。
“怎么了?”村长疑惑的看向他。
听到声音后黑小孩抬起头看了村长一眼,随后羞愧道:“村长俺,俺……我不识字……”
“没事,你把手按在书上也行。”村长还没开口,他一旁赤裸着上身的大汉就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着道。
黑小孩没动,而是又看了看村长,见他点头才抬手小心翼翼地按在那族谱上。
等他回到人群,村长已经把族谱收好,由他一人带着孩童进入房子。
“在此等着。”村长说完就往天井处走去消失不见。
随着村长离去,大家显然都更放松了许多,开始打量这间空间宽阔的镜宗祠。
宗祠里没有别的东西,四角各有一根粗大的漆红柱子,正前方是与下面隔了一层台阶的上厅,上面只有一排排层次分明的摆放整齐的灯盏。下厅除了两角的两根柱子还有中间的一口天井,天井半空悬着一团模糊的方形物体,不过被四面的水屏掩得更加朦胧,而村长方才就是进入这水幕不见了。除此再无其他,显得宗祠空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