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爷爷，你们以前可不是这样教我的。”
听着孙铁匠的话，陈北望摇了摇头，神色认真，慢慢说道。
“你们没有教过我怎么当一个逃兵，我也没有做逃兵的打算。”
“我更不想做龟兹城唯一的逃兵。”
“那样到了阴曹地府，怕是没脸去见安西军。”
看到陈北望这般坚定不摇，孙铁匠知道劝不动，也就作罢了。
安西军都是犟种！
只有这样的犟种，才能坚守龟兹城六十年而不沦陷。
身为安西军的一员，他们为自己感到骄傲。
“可惜，我们这辈子都在守城，没为自己活过，哪怕一天。”
“生在孤城，命运早已注定，为孤城活，为孤城死。”
孙铁匠喝了一口烈酒，感叹一声。
“生如夏花，灼灼其华，芳馥人间，不负韶华，足矣！”
和孙铁匠相比，陈北望反而淡然。
他并不畏惧已经知晓的结果。
“北望，为自己活一天吧，让人生少一点遗憾。”
孙铁匠转头过来，直视陈北望的双眼，嘴唇颤动，近乎恳求的说道。
“你从没真正意义出过城，真正意义闯荡过西域。”
“今天就任性一把，好好出去闯荡一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孙铁匠催促着陈北望，恨不得如年轻时候，直接拎起小孩的衣领，从城头上丢到城外。
陈北望太辛苦了，一直咬牙坚持罢了。
虽然少年安西军有说有笑，但紧绷的神经不曾松懈丝毫。
这一切，城中老人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陈北望需要稍稍放松一下。
“我若出城，蛮夷可能会突袭。”
陈北望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又何尝不想出城闯荡一下，暂时放松所有负担。
可是，他放心不下孤城。
“武道宗师刚刚战死，西域制裁官就算要调兵遣将，起码也要半个月。”
“蛮军若是突袭，我们会放信号通知你。”
“再说了，龟兹城不止你一个安西军，这些崽子也能独当一面了。”
孙铁匠转头看向正在城头上修炼，朝气蓬勃的少年安西军，脸上浮现些许欣慰的神情。
在陈北望的庇护下，这些少年安西军陆续成长起来，已经能够扛起一些担子了。
他们现在若是守城，借着城墙的优势，蛮军没有二品以上的高手压阵，足以抵挡千人部队。
若是平地作战，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毕竟，他们现在修为最高只有四品，还挡不住骑兵冲锋。
比较活泼好动的许江南，已经悄悄停止了练拳，溜到陈北望和孙铁匠旁边，把二人的谈话都听完了。
许江南凑到陈北望身边，探出脑袋，一脸诚挚的说道。
“北望哥，你出城闯荡一天吧，把我那份也带上。”
“以前一直是你守城，今天换我们守城！”
说出守城二字，许江南的脸上神情更是坚毅。
“北望哥去吧，替我看看西域，看看绿洲。”
苏洛阳在垛墙上轻快的蹦跳，追逐两条灵巧游弋的“小鱼”，路过陈北望身边时，欢快说了一句。
苏洛阳没有出过城，对西域的了解，还是小时候爹娘告诉她的。
她听阿爹说过，荒漠中有神奇的绿洲，存在千奇百怪的事物。
苏洛阳只是听过，没能亲眼见过。
所以，她对荒漠中的绿洲格外好奇。
许江南刚才的话，引起其他少年的注意。
正在城墙上修炼的少年，此时都停了下来，聚拢到陈北望这边来。
“北望哥，放心出城，我们守城。”
“北望哥，我们变强了，可以守城了。”
“北望哥，去看看西域，回来告诉我们。”
“北望哥，帮我多看两眼西域，等我死了，好告诉爹娘西域是啥样。”
……
诸多少年劝说陈北望出城闯荡一天。
为自己活一天，为他们活一天。
替他们看看孤城外的西域。
他们生在西域，却没看过西域。
恍惚之间，陈北望觉得这些少年长大了。
羽翼渐丰，能够展翅翱翔。
可惜这里没有让他们肆意翱翔的天空。
他们只能做笼中鸟！
看着这些少年，听着他们的劝言，陈北望难免动容，不再坚持守城。
“好，我出城闯荡一天，替你们看看西域。”
陈北望仰头喝了一口烈酒，点头说道。
这一趟出城，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些少年。
好好领略西域的壮丽风光！
看到陈北望终于点头答应出城闯荡，这些少年好像做成了一件大事，脸上浮现笑容。
“我去备马！”
许江南笑着说道。
一边说着，一边往马场方向飞奔而去。
“我去取刀！”
“我去拿干粮。”
“我去装水壶。”
“不要装水，要装酒。”
几个少年自发行动起来，为陈北望出城做准备。
各个步伐轻快，意气风发，好像是出城闯荡的是自己。
“若是发现敌袭迹象，立即点燃狼烟，我会立即赶回来。或者擂鼓，吹响号角也行。”
陈北望看着孙铁匠，郑重交代这些事项。
“行啦，老头子只是残废了，不是傻了。再说了，这些还是我教给你的。”
对于陈北望的絮絮叨叨，孙铁匠有些不耐烦，笑骂了一句。
不多时，几个少年帮陈北望准备好出城的各项事宜。
在一众少年的簇拥下，陈北望走下城墙，跨上属于他的汗血宝马。
一身玄色长衫，玉树临风的陈北望，策马出城，直奔辽阔大漠。
就让自己潇洒一次，为自己活一天吧！
城中少年和百姓站在城门外，或者立于城墙之上，目送陈北望策马奔驰的身影。
有人哭，有人笑。
有人笑容灿烂，有人泪流满面。
那是他们梦中的情景，少年迎风策马，驰骋西域。
天高地阔，无拘无束。
然而，孤城将每个人囚禁在此，无法挣脱。
他们看着陈北望渐渐远去，就像看着自己。
他们多么希望，陈北望就此一去不回，远离孤城。
但他们又肯定，陈北望必定回来。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安西军！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西域花。
且梦一场，且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