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栕是承月鹰的表姊,是承凭山已故胞妹承泽婳的孩子。她的母亲在世时,常接济穷人,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教她们跳舞,抚琴,耍剑,以此靠艺谋生。
时间久了,这些孩子不愿意离开承泽婳的身边,她们在怀英城找了一处搭了个歌台,时常挂着师父承泽婳的名义,聚在一起表演才艺,街里来往人多,传来传去,这些少女们的技艺也小有名气,投些绫罗绸缎,金玉缠头的公子小姐们也多了起来。
于是承泽婳就用这些财源搭了小楼,名钰婳楼,钰婳楼就成了这些孤儿们遮风挡雨的家,戏楼越办越大,看客们纷至沓来。
生意兴隆,承泽婳也觅得了自己的乘龙快婿,大婚办的风风光光,不到一年就诞下了李栕。李栕从小在莺莺燕燕的歌舞中长大,自小就陶醉丝竹,琵琶技艺更是自小就艳压群芳。
这种幸福的时日没过多久,李栕的爹就被寻仇的误杀了,承泽婳也因思夫成疾,郁郁而终。那时李栕年纪不大,也就比承月鹰大几个月,承凭山本想把妹妹的遗孤带回家自己养,但李栕不愿离开钰婳楼,钰婳楼的少男少女们也不舍她走,于是李栕就留在钰婳楼,成了钰婳楼的预备掌柜。
对承月鹰来说,钰婳楼没有大人,全是伙伴,于是大了一些,就天天跑去钰婳楼找李栕玩乐。在他眼里,阿兄阿姐优美的舞姿,颤动的琵琶弦,饶有兴趣的看客,哪怕是瓷碟里的花生瓜子,也是承月鹰最爱的消遣。
他常教李栕练剑。他认为自己阿姊从小失去了父母,如果想保护自己不受欺负,就要好好学练武。李栕天性聪慧,把剑术学的出神入化,虽然她力气不大,但使得全是巧劲儿,舞剑便成了她的拿手绝活。但她这技巧也是暗藏玄机,先前有一群山上汉子,听闻钰婳楼有个小娘子舞剑一绝,特地来寻。李栕本以为是远客,好生招待,但领头的硬要抢她,她剑未出鞘就把三四个猛汉子打趴在地。
‘’小承少!‘’不远处一声呼喊,承月鹰思绪收回,候门迎客的闻三哥拨开杂乱的人群,朝承月鹰伸出手。承月鹰嬉笑着抓住闻三哥的手,闻三哥一使劲儿,就把承月鹰拉上钰婳楼的阶子。
“来来来,让让让,这是贵且儿啊,别挤着了。”闻三哥招呼着楼梯上的客人们,把承月鹰送到了二楼正对着歌台的屋子里。
“小承少,那我就送到这儿了,楼里一到晚上就格外忙。”承月鹰点点头。
闻三哥给门一拥,转身就走了。
承月鹰进了门,也不顾什么繁文礼节了,直接掀开了内帘儿。“阿姐!”他兴奋的叫道。
屋里哪有李栕的影子,只有一位少年郎,穿着玉白的对襟长衫,扎条同色横纹束腰带,如瀑青丝被鎏银发冠高高束起,端坐在屋内,此时正静静地望着他。
“啊…我貌似走错了…失敬失敬…”承月鹰往后退两步,转身要走。
“承少请留步。”那人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看吧。”承月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刚要拒绝,那人又开口:“是李楼主的意思。”
承月鹰一听李栕的安排,就打消了疑虑,在少年郎身旁的团蒲坐下。承月鹰刚想开口问他姓甚名甚,突然歌台奏响了音乐,承月鹰就住了嘴。
只见钰婳楼弹琵琶最巧的灵芝姐姐坐在台中,四弦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睨着娇俏的杏眼,掠过台下,弯了弯嘴角,低了眉,随即手上也动了起来。
承月鹰以为只是灵芝姐自己表演琵琶,有些坐不住。一般人初听灵芝的琵琶,都无一不感到震惊,承月鹰自小便日日听着,灵芝也教过他一两手。习惯了她的琴音,再去听别人的,反而感觉有些磨耳。他悄悄瞥了一眼那位男子,他并没有很大反应,只是听着灵芝的琵琶,睫毛低低地垂在眼睑上,一点也不在乎李栕的迟来一般。
他也便静下心来,琵琶声一会儿如惊鸟穿林,一会儿如涓涓细流,一会儿如瀑声湍急,半晌又如落花寂寂。曲到高潮时,突然后幕被“噌”地扯下,一位女子竹扇半遮面,半绾了支流苏簪,雪青的中衣,墨绿的外衫隐隐透着雪白的藕臂,碧绿长裙曳地,随着琵琶声肆意起舞。
动作间,承月鹰认出了那人就是李栕。“她倒随性,约了客来,自己反而跑上去跳舞了。”承月鹰啧啧两声,对男子发着牢骚。“这也是李姑娘的本职工作吧。”男子回道。
“嘁,她跳舞哪是为了给客人们看,她说她自己跳着开心才最大。”承月鹰看着陶醉在舞步中的李栕,她飘摇手臂时,忽的从袖里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柄长剑,又舞得更欢。“她好久没跳了吧。”
男子摇摇头,“自从认识李姑娘开始,没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模样。”承月鹰这下正巧接着话题,问道:“公子,您和李楼主如何相识的啊?”
“我在南方做些茶叶生意,自己也开了个小茶楼,之前一回遇到客人砸场子,是李姑娘帮我摆平的。”他回视承月鹰,嘴角带些弧度。
“月鹰!”门被”砰”得一声踹开,李栕连衣服也没换,直直跑过来抱住承月鹰。“姐姐姐姐姐!!!勒死我了…”承月鹰被勒得直翻白眼,一手拍着李栕的肩膀。
男子捂嘴笑着。“李姑娘在南方总是提起你,念弟弟念的紧。”李栕松了手,又一扇承月鹰的后脑勺。“这就是我弟,承月鹰。”
又看了一眼男子,对承月鹰说:“这位是禹杭的一位茶叶老板,名江绥,抚绥万方的绥。”承月鹰对江绥拱了拱手,“江公子。”
江绥回礼道:“久仰小承少大名。”随后又对李栕称赞:“李姑娘不仅武艺精湛,有经商的头脑,没想到舞姿也如此动人。”
李栕被夸的开心了,扬扬手就要宴请江绥。“如此这样,江公子赏脸儿陪我们姊弟俩吃个饭。”江绥推脱再三,奈何李栕和承月鹰非是要请客吃饭的,他也只好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