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宰辅站在寝殿门口,望向躺在龙榻之上的帝君。“陛下!臣来了。”
帝君闻声,招了招手。
姜措迈起大步疾疾走到了帝君榻下。
“姜措啊,你来啦。咳咳,这么晚召你入宫,你可怨孤啊?”帝君惺忪睁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又是招了招手。
姜措连忙上前,轻扶起帝君。“臣怎会有怨!陛下深夜还能念起臣,那是臣的荣幸!”
老帝君听着这般口吻,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了,方才篱姬的话术。
“姜措啊姜措,你小子,哈哈咳...”
帝君在姜措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望向殿外。
复燃的明灯照亮了半边天际,老帝君叹了口气。“高升!刚才是什么样,就恢复到什么样!”
“诺!~”老太监侯在殿外,高声应道。
不到三息,殿外的明灯,全数熄灭,夜幕骤然拢来,止步于殿外。
“哎~舒服...姜措啊,你觉得呢?”老帝君闭起双眼,转向男子,满脑跑起了走马灯,静静等着回应。
姜宰辅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不敢作答。
“嗯?”帝君见一息没有回应,睁开了眼。“哈哈哈,孤问你,你由着心答便是,怕什么!”
“嗯...舒服...”姜措仍是一脸茫然。
老帝君冲着桌子,微微昂了昂头。“咳...桌上有纸笔,孤说,你写,明日上朝,你替孤颁旨!”
“是...”
当当当~三记钟声
“山呼!”
“大虞千秋!帝君万寿!!”
......
“帝君有旨!!千年之前,天下三分,天居仙......”
“什么!怎会如此!”
“那我们岂不是只有坐以待毙!”
“那大阵倾塌之时,妖族岂不是定会卷土重来!”
“帝君为何不早说呐!”
“戒备!快全军戒备!我大虞军队!兵强马壮!定有与那妖族一战之力!”
“莽夫!你没听姜宰辅说的吗!那可是妖怪!”
“那你说怎办!!”......
“都住嘴!”赤黑长袍男子,立于台尖,挥袖振声。“帝君,还有一道旨意...”
“罪己诏...”中年男子声音发颤,满目神伤。
“孤青年桀骜,钟情一人,怎奈帝妃早薨,孤不再续弦。今老来多病,膝下无子,大虞帝脉绵延千载,今终衰于孤手,孤难辞其咎。但大阵将破,妖族必定来犯!孤不忍生灵涂炭,所幸天下灵气涌现,孤呈天意,诚召苍生,一齐修行!”
......
“帝君方才之诏亦说了,妖祖本留恶咒扰人族气运,大虞帝脉日渐衰败,人眼所见,即便不绝于此时,也难撑过下一任帝君!众同僚,尔等说呢!?”长袍男子念完诏书,面露凶色沉声震慑着群臣。
群臣不敢妄言...
“陛下方才说!我们皆可修行!?”
“对!修行!?”
“那我们岂不是有了与妖族一战之力!”
台下一片哗然......
赤黑长袍男子闻言眉头一展。“众同僚!且随我动作!一齐入那修行之门!!”
只见姜宰辅!一甩衣袖,抬起左手并上两指,悬于眉心,不触及皮肤,亦不差之分厘,倏然闭眼......
“这...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呢!?”......
突然!长袍男子,两指一振!一道蓝芒冲顶而起!砰!撞上了大殿高顶,瞬间消散......
“这!...”
台下,近千名文武官员见到蓝芒纷纷大惊,雀跃难耐,一一照着宰辅动作做起‘左手并两指,悬于眉心,不触及皮肤,又不差之毫厘,缓缓闭眼。’
“唉,我修为尚浅,如今只能做到这般,尔等,沉心内视,好好感悟一番!”
一盏茶余
“哎!我好像有感觉!”
“是!真是啊!我感到脑中有一朵花!突然绽放了!”
“什么一朵花!明明就是一把绝世好剑在锤锤锻打!”
“我...怎么什么都没感觉....”
“我也没感觉...”......
“帝君说了,此法,名为开灵窍,欲要修行,必须开了灵窍才能汲取天地灵气,但灵窍,亦不是说开便能开的...百中有一罢了,但开了灵窍,也莫要开心过早,妖族随便一只小妖,都是百年千年修行过来的...吾等,不过是食这残羹剩饭,苟活了几日而已。务必戒骄戒躁,自强不息,方能生生不息......”
“谨遵帝意!!”台下群臣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所想。
......
“无事退朝!”
“大虞千秋!帝君万寿!吾等告退!”
......
“阿兄!?阿兄!阿爹阿娘!阿兄醒了!”
张道宁自黑洞湮灭,张道安坠落昏迷开始,便被震出了那方天地,醒来就一直守在阿兄床边寸步不离。忽见到阿兄惺忪睁眼,一把抓起了阿兄的手,转头朝向屋外大声呼喊。
男子瘸着腿在妇人的搀扶之下,踉跄跑来。老君蹒跚跟在夫妇二人身后,徐徐而至。
“道安!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妇人满眼急切的望向一脸憔悴的少年。
张道安呆滞的眨了眨眼,粘连着的嘴唇微微张启。“阿娘,阿爹,先生...”
少女坐在榻边似在等着什么,几息后,嘴角微抽,眯白了眼,悄悄紧了紧握着少年的手。
“嘶...啊!疼!”
“怎么会这样!按理!那方世界的任何伤害都不会衍生到现实中来才对!怎会疼啊!”瘸腿男子闻声赶忙回头看向老君。
老君挤出一个笑容,摇头抚起了须。
“啊...没什么,不疼,睡...睡麻了...”张道安脸露尴尬,狠狠瞪了一眼少女。
张道宁嬉笑吐了吐舌头,莲步蹦出了屋门。
......
可爱少年,躺在竹简堆里,两手高举着一册竹简,双眸呆滞,生无可恋的背着书。
突见少女嬉笑蹦来,赶忙扔了手中竹简,噌的!从竹简堆里拔出上身,坐了起来。“阿姐!阿兄醒了!?怎么样!?”
“好得很呐!快背你的书吧~”张道宁满面笑意。
可爱少年闻言,眼神一喜瞬又一灰,双手狂挠头皮,一下躺回了竹简堆里。“啊!!!也不知道师父怎么了!今日卯时就拉我起来背书!这么多...得背到何时去啊!”
张道宁哈哈大笑,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到了大堂一角。缓缓擎起了那把倚在墙头的无鞘乌木长剑。长剑直立,仅比少女矮上了丝毫,顺着少女纤柔的手腕翻动,顿时乌芒凌冽,寒光四起!惹得一旁看着的可爱少年,好不羡慕。
“阿姐,你这剑好漂亮啊!”陈茶水满眼放光,偷闲恭维道。
张道宁深知阿茶心意,满脸调戏道。“过来看看?”
“好好好!”少年眼前一亮,连忙起身。
“好什么好!背书去!”老君踱步从屋内走出,厉声指着满大堂的竹简。可爱少年一怔,又倒回了竹简堆中,随意拿起了一册,盖在脸上,支支吾吾背了起来。
夫妇二人随后走出,百味杂陈的看了眼老君,老君摇了摇头,夫妇二人也不再做声。
“阿宁!阿茶!我去趟府衙,你们一起吗?”爽朗声音从屋中传出,紧接着只见面色红润的张道安双臂高举,衣袍顺势滑下。
“走呗。”
“好好好!!”
“陈茶水~不!许!去!”
“是...师父!”可爱少年满脸委屈,又一头倒了回去。
“老君...”妇人终是忍不住轻声开口。
老君仍是摇了摇头,妇人无奈,只得作罢。
“额...你上街...就别抱着连山啦...”张道安嘴角猛抽,像是看着显眼包一般望向张道宁。
瘸腿男子欣慰大笑。“哈哈哈,阿宁,连山认了主,便丢不掉了,放家里一样!”
“嘁...好吧。”
张道宁不舍的放下了手中长剑,顺着阿兄步伐,一步一回头。似是欲掩尴尬,还不忘嘴中嚷嚷着。“阿爹,阿娘,先生,我们走啦~”回头嚷了数次,见就要出大门了。竟扒着门框,往堂内倚剑之处不停望着。“啊对了!阿茶好好背书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张道宁!走啦!!”
“哎哎哎~来啦来啦!”
竹简堆里,似是传来一阵被鞭尸的抽搐,一会儿又没了动静。
“哈哈,看来这丫头,是真喜欢这连山呐!”老君抚须,笑着看向二人。
夫妇二人含笑点头,男子玩笑开口。“龙族的剑魂都认她啦,她还敢不喜欢!?”
“哈哈哈。”
......
二月十一,辰时不到,今日天不晴朗,天间起了几朵黑云,灰蒙蒙的,显得格外阴沉。
出村的田埂路上,往来的村民不多。
“张道安,你...真没事?”少女跟在少年身后,怯怯开口。
张道安顿住了脚,猛的转身按住了少女的脑袋。“瞎想什么呢!真没事!”
张道宁抬手一挥,欲要锁住阿兄臂膀。张道安赶忙顺势翻身,轻松逃了出去。
“阿宁,待会儿我要去府衙报个到,顺便看看那朱阿三被审的怎样了。你是随我一起去,还是在府衙门口的摊食铺子等我?”张道安整了整衣袍,又走了起来。
“嘁,不去,我给阿茶买吃的去!”
“好~”
“钱你出!”
“额...”
少年猛顿身形,满头黑线。
张道宁从后追上,猛朝前按了按少年脑袋,后又嬉笑跑走。“哈哈,看来!你是真没什么事啦!”
张道安低着头,抽了下鼻息,转瞬又满面爽朗的朝着少女追去。“张道宁!你都多大啦!”
......
“未二哥,这男的和女的在一块,我们何时动手!?”
“悄悄跟着,到了村外的小林子再动手!那没什么人!嘿嘿嘿...”
二人隐于树梢,一人满脸猥琐,一人满脸无奈...
兄妹二人一路互侃,并肩走着。
咻!一支羽箭从一户人家窗口直直射来!
“小心!(小心!)”
二人突然一怔!刹那同时开口,猛的互推了彼此一下!瞬间二人都倒退出去了三四步,踉跄稳住了身形。
唰!同时!一支羽箭猛然插入兄妹二人方才驻足之处。
二人相视一眼,张道安抬手指了指身后一户人家的窗户,少女点了点头,立马会意。
“混蛋!是哪个杂碎坏了我的好事!”满脸胡渣的未二,一掌拍在身前的大树上,枝叶猛颤。
身旁的文弱青年,看着这莽夫,心中满是恶心,但仍是笑脸相迎谄媚道。“未二哥,息怒,看来,我们得去和别人抢一抢了!”
张道安警觉,觉察到远处有一树,枝叶狂颤。转头撇向身旁少女。“阿宁,看来,不止一人啊。”
“张道安,你是不是惹到人啦!”少女白了眼张道安,缓缓,朝向射出箭的屋子走去。
少年满脸无奈。“你当心点!...别把人打死了...我去另一边。”
张道宁起初听到‘当心’二字心头一暖,但又听到了后话,瞬间满头黑线。“你也当心点,别被人打死了。”
“嘿嘿,要是一日前,有可能,但可惜,偏在今日~”少年背对着少女,步伐不停,耸了耸肩。
少女亦是脚步不停,摆了摆手。“你就得瑟吧。”
兄妹二人,距离愈渐拉远。
咻!又是一箭从窗内凶猛射出,直直朝向少女脑袋射来。
眨眼间,已至眉前!张道宁微微歪头,那一箭破风而过!划过耳畔,掠起几缕青丝。砰!深深嵌在了极远处一棵老槐树上。
张道宁不屑冷哼,头也不回,仍是一步一步朝向屋子走去。
途经一棵常青树,突然!从头顶枝桠猛的跃下一个持刀壮汉!壮汉顺势抬刀,直劈少女命门!
张道宁听到头顶枝叶沙沙,一眯眼,猛的驻足,踮起脚尖疾疾朝后退了两步。锵!壮汉跃下!雷霆一斩!直劈少女脚前黄土!张道宁拧身瞬起一脚,砰!正中壮汉太阳穴,将那壮汉踢的翻飞数丈,面朝黄土狠狠砸下,一动不动。
张道宁缓缓蹲下身,拾起嵌在脚前黄土里的横刀,随意把玩了一番,随即愁眉苦脸道。“哎~哪儿哪儿都不如连山呐~”言罢,随意挽了几朵剑花,将刀松散的握在了手中。
“诸位!这女的有些本事!咱一起上吧!”
张道宁正对的屋内传出一个沉厚男声。
话音刚落,陆续就有三名壮汉,持剑从路边的屋舍内窜了出来,凶神恶煞的直朝少女走来;眨眼间,少女身后树旁又窜出二人,舞着剑花,面露淫邪,缓步上前。
五人将少女围在圈内,正面三人,背后两人,两旁皆是邻家屋舍,逃无可逃。
屋内男子擎起弩箭,大开屋门,缓步走出,衣摆染血面带狞笑。“小妞,你逃不掉的,你要是识相点!我们让你死的痛快些!”
张道宁双眸骤缩!
屋门打开...只见堂内,横着刘家四口的尸体...青年男子脖颈处有一道狰狞血口,浑身是血,死不瞑目;幼儿幼女仰面朝天,衣衫沁透了血...一旁年轻妇人,披头散发,身上衣物稀碎,分毫蔽不得体,裸露的白肉之上满是血痕,双眼瞪出,嘴角淌血,脖间赫然呈现五个凹陷的恐怖指印......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四散...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张道宁呆呆的望着刘家四口的尸体,脑中浮现起过往幕幕。‘刘大哥举着火把,随着众人一齐上小南山寻自己三人。’‘那幼女刚满月时,自己将她抱在臂弯,逗得咯咯直笑。’‘那时年岁虽小,但仍记,那日鲜衣怒马!青年欣喜挽起貌美女子,伴着喜乐,步步礼成...’
......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张道宁紧咬牙关,振声咆哮!眼底泛起微芒,握刀的手不禁猛颤,五指握得惨白,见不到一丝血气。
“哎哟!美人儿!怎么?!要哭啦?!哈哈哈哈哈呃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