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神之时,刘纪走到面前,全然没有了方才的轻蔑,拱手笑道:
“杨仵作,佩服。”
回过神来,杨安回礼:“只是留心了些许细节,大人谬赞了。”
“杨仵作过谦了。”捕快摆摆手,接道:“敢问贤弟此次来我县可是公事?”
贤弟?这就套上近乎了....杨安神情一愣,随即道:“并无公事,只是家中有些变故,想着游历一番,散散心。”
刘纪点点头,示意了然: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若是看得起我,贤弟在本县有何难处尽可来衙门寻我。”
“能力之内,定不推脱。”
杨安笑着点头,拱了拱手:“那便先行谢过刘兄,只是我明日便会过江,恐不能在此地久留了。”
“无妨!”刘纪爽朗一笑,道:“你我相交不在一时,日后若有闲暇,便来此处一叙。”
“那是自然。”
...
万福客栈。
送走了捕快的杨安回到了房间之内。
床榻之上,杨安双臂枕于脑后,黑暗之中,他却睁大双眼,无心睡眠。
盯着面前的空间,忍不住回想着周吴氏临走时说过的话,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是前身偏安一隅,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
“难道,这个世界真有诡物不成?”
杨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手脚冰凉。
不无可能...在他第一次了解到记忆中的修炼体系,他就对这个世界有过怀疑。
如今看来,若是道家、佛门以及武者的修炼途径是真的,这个世界或有诡物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此处,杨安紧了紧被子。
过了一会,他还是感觉有点漏风。
“吕兄?你冷吗?”
“......”
...
桃花县衙。
刘纪手里抓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一边忙不迭的送进嘴里,一边听着面前的高大男子说着他刚刚听来的小道消息。
“你是说,杨安此行是押人北上?”
“不错,我也觉得有些蹊跷,那吕为自身是五品高手,梨阳县怎会派一个仵作押人。”
高大捕快咽了口口水,将目光移开,接着道:
“即便吕为自己不想逃,他背后势力若是得知他出了琼州府,恐怕也会在途中设伏,将人掳走。”
“到那时,只怕杨安也无力活命。”
高大捕快与杨安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知前者并无武学在身。
若是所想成真,凭杨安自己,难逃一死。
刘纪听了前者的话,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将口中的包子吞咽而下,剩余的递给了前者。
“如此看来,只怕我这小兄弟是被人诓骗了。”
抬头看了看天,群星隐匿,隐隐已有亮天的意思。
刘纪凝眉顿首,略微思量后疾步走到一处书案前,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研磨提笔。
不多时,晨光微熹。
万福客栈。
早起的仆人正在洒扫。
偶尔还聚在一起,议论着昨夜之事。
属于杨安的房间已经陷入寂静,被褥叠的整齐。
巷道之上。
两道人影奋起扬鞭,大腿用力夹着马肚,一路疾驰。
...
码头。
此时的天光并不浓烈,但此地却早已经聚满了人影。
放眼过去,黑压压,乱腾腾。
大包小裹,拖家带口,公鸡左右腾飞,老狗前后窜挪。
杨安翻身下马,手拽缰绳来到驿口。
桌案后的小吏不曾抬头,语气不耐的问:
“几人?”
“两人。”
“去何处?”
“京城。”
小吏抬眼看了看,此地偏远,去京城的着实不多,所以他也是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报出名号。”
“杨安。”
执笔的手猛的顿住,小吏面带古怪,随后压低声音道:
“梨阳县的仵作?”
“阁下认识我?”杨安疑惑道。
看了看四周,小吏站起了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杨安手中。
“有人托我将此信交于杨仵作,嘱咐定要在开船前翻阅。”
“哦?”
杨安接过信,看着上面歪七扭八的陌生笔迹,心中不免疑惑。
略微思虑,杨安将信塞进了怀中,拱手道:“多谢。”
小吏摆摆手,道:“一会你可直接上船,不必排队,船上已经开好房间。”
杨安点了点头,听闻此话的他已经大概有了猜测。
自己初来乍到,知道自己身份且有相当能量的人,并不多。
“替我谢过此人。”杨安没有点明身份,含糊说道。
小吏微微颔首,坐回了椅中。
见此一幕,杨安冲着身后人示意,两人各自把握缰绳,随人流向前走去。
就在杨安的身影没入人群之时,小吏的身后突然走出两个玄衣,默默的注视前方。
“刘捕快。”小吏拱手示意。
刘纪压下了前者想站起的身子,道:“给他了?”
“给了。”小吏有些受宠若惊,急忙道。
“那就好。”刘纪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大哥与他非亲非故,为何冒险帮他,此中事定有蹊跷,若是此信被人寻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高大捕快不解问道,他二人与杨安只有一面之缘,不明白前者为何相助。
“如此青年才俊,夭折岂不可惜?”刘纪笑笑,解释般说道。
“贤弟安心,那信是我左手书写,字里行间亦无所指,哪怕出了意外,也不至殃及自身。”
高大捕快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后,终究觉得还是有些冒险:
“事既出,必有痕迹,只希望这人能似大哥所说,是个聪明人吧。”
两人四目眺望江上的船只,脸上神情各异。
江风骤起,码头边的大船摇摆不止。
行人神色急迫,你争我抢鱼贯而入。
船很大,足够容纳数百人。
只不过,平民只能屈身在一层。
家境富裕的可多花些银两前往二层。
至于第三层,则是专为官府人员设立,寻常人却是坐不得。
这也导致了,虽然第三层极其宽阔,却只隔开了数个房间而已。
而在此时,其中一处颇为华丽的房间中,吕为正坐在床上闭目调息。
杨安则倚靠窗前,仔细翻阅着信纸上的内容。
目光在信纸和吕为身上反复游离。
神色阴晴不定。
按照信中所说,这吕为竟和鞑靼还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更有人说,吕为行刺,正是奉了鞑靼可汗之命。
将信纸拿到火烛前点燃,杨安顺势坐在椅中。
表面不动声色,暗里思绪翻腾。
原本的他便是知道,这一路押送不会轻松,但终归结果值得。
九品的官职虽小,但也算有了自保能力。
可现在看来,此行不但不轻松,还多了几分丧命的可能。
如此一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如此一趟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