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茶(1 / 1)

江南长街,烟雨初停,青石板被屋檐撒下的雨滴敲击着,发出“滴嗒”的声音。长街两边是各式古朴的商铺,一个茶馆古朴的门头牌匾诉说着它往日的辉煌,只是这时的牌匾上面的灰尘已经许久没有擦了。茶馆旁边是一个馄饨店。馄饨店的生意比茶馆好的多。元人不喜喝茶,他们不懂这种苦涩的水泡树叶为何会如此受汉人喜欢,他们还是更喜欢草原上的烈酒,他们当中一些人甚至想为何要占领这里,这里除了黄金玉石多些,别的都比不上草原,一些汉子更宁愿在草原上骑骏马,搏野狼,喝烈酒。

馄饨铺子就不一样了,无论是哪里人,都不会不爱吃馄饨。

一个穿着黑色布衣戴着斗笠的元人吃着馄饨,他似乎来不及尝这些馄饨的味道,又或许是吃的狼吞虎咽了,他张大了嘴,吞下,喉结动了动,一个馄饨便吃下了。这元人看着很年轻,脸上也很少有元人的暴躏。这年轻人是白莲教教主温阕,这里没人认识他,他已经好久没有摘下过面具了,如果他的计划成功的话,明天自己就要死了,在死之前,他还想再以温阕,而非白莲教教主长生的身份看看这个世界,温阕心中想,自己扮了那么多年长生,最后还是没能长生。温阕脸上露出苦笑。

温阕压了压自己的斗笠,他看见了两个熟人来了,自己的这幅模样他们自然是不知道,但温阕还是下意识的压了一下斗笠。

那两人一人是白莲教护法药先生,另一人是徐复。

药先生朝温阕看了一眼,徐复道:“然后呢?那五个人有人打败了江南王吗?”

药先生一愣神,徐复问道:“怎么了,爹爹?”

药先生道:“啊,没事,刚才我看那元人好像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刚才问我什么?”

徐复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药先生指着茶馆道:“说了这么些,我也有些口渴了,我们去喝些茶水吧。”

两人走到茶馆内,茶馆的装修清净雅致,但却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店里的人三三两两,显然最近生意不太好。

店里有两个人很引人注目,两人都做世家公子打扮,身上挂银带玉,衣着也是不菲的丝织锦袍。

其中一人是蒙古人,一般来说蒙古人贵公子不爱喝茶,但这位显然有些例外,他先嗅再抿,对他对面那位汉人贵公子侃侃而谈,显然于茶一道深有研究。蒙古人在元朝时地位最高,一般来说蒙古人是看不起汉人的,但这个蒙古公子显然与那汉人公子关系不错。因此引来了许多人的瞩目。

药先生和徐复寻了个位子坐下,一个茶博士过来问二人要喝什么,药先生道:“你们江南的龙井不错,上一壶。”

茶博士看向徐复,意思问徐复喝什么,徐复想起已故的黑狸猫,黑狸猫最爱喝桃花酿,于是徐复对茶博士道:“来一壶桃花酿!”

茶馆里的人哄笑起来,一些年龄大的人边笑嘴中念叨着“荒唐。”唯有那蒙古公子和汉人公子没笑,只是眯着眼看着两人的位置。

茶博士以为徐复戏弄他,脸红到了脖子根。

徐复不知道他们为何而笑,也是呆呆傻傻的笑了起来。

药先生也被徐复逗的想发笑,他拦住气的直抖的茶博士道:“给我们上一壶龙井就好。”

药先生又接着给徐复讲江南王的故事。

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五个帮派的掌门带着几名弟子到了江南。

王晚春在候客厅里接待了几人,后来到了切磋的那天,不知怎么地,青云道观的紫叶道长带来的徒弟知痴把王晚春的宝贝女儿王青青拐跑了。事后紫叶道长回去清点,发现青云道观的秘籍青云十三诀也被知痴偷走了。

王晚春因为这个直接被气成了疯子,他的老婆在江湖上开始四处游历,指望哪一天能找到女儿。

倘若别人一定会怨这故事虎头蛇尾,但徐复却听的津津有味,特别是他听到知痴的名字,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清叔的师兄不但偷了自己门派的武功秘籍,还拐跑了天下第一的女儿。

徐复问道:“王晚春最后死了吗?”

药先生道:“没有,他应该还活着。”

徐复道:“那那老婆婆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未亡人?”

药先生苦笑道:“在习武之人的眼中,忘了自己的武功,就是死了,在江湖中死了。”

药先生说到这里,内心有些酸涩,倘若四五十年后,自己的毒药配方自己再也想不起来,那自己算不算死了呢?能继承自己衣钵的几人虽然不是死在自己手下,但毕竟是自己的命令,而自己的义子愚笨,药理精细,恐怕自己的衣钵要断于此了。

那蒙古公子与那汉人公子耳语了一阵,那蒙古公子唤来茶博士道:“那桌的茶水钱我请了!”

蒙古公子倒了一杯茶走向药先生,汉人公子在一旁随着。

蒙古公子举杯道:“在下敬前辈一杯!我干了”

药先生本就不喜元人,不然也不会加入白莲教。药先生有些生气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懂茶,现在看来是不懂装懂!哪有人这样喝茶水的。”

旁边人有些呆了,这人敢这么和蒙古人说话,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哪知蒙古公子并不生气,他道:“在下还没跟前辈介绍,在下是步日帖木尔,家父是扩阔帖木尔。”

听到这药先生有些生气,白莲教的韩山童便是被扩阔帖木尔害死的,药先生赌气道:“蒙古猪狗的名字太长,大爷我懒得记。”

这话便是完完全全的挑衅了,哪知这步日帖木尔的涵养功夫极好,步日帖木尔道:“家父的汉人名字叫做王保保,在下的汉人名字叫岳坚。我旁边这位是汉将李思齐的儿子李义玄。”李义玄拱手拜向药先生。李思齐明是汉人叛变过去的,于情于理提起他二人面子都挂不住,但二人说起汉将李思齐竟然就像真的觉得他是大元国的汉将,毫不脸红。

药先生笑道:“你爹姓王,你姓岳,莫非有人给你爹戴了绿帽子才生下了你。”元人取汉名往往搞不懂姓和名,药先生借机嘲讽岳坚。

岳坚道:“我是刚才听李兄说前辈是用毒的高手,那前辈何不弃暗投明,追随我元主呢?”

药先生此刻心中发笑,徐复此刻搞不懂什么情况,也是一言不发。

药先生给岳坚拿过来的杯子中倒上茶水,道:“我很乐意和你们合作,今日我们就以茶代酒,干了这杯茶,我之后就唯君马首是瞻。”药先生喝完茶,眯着眼睛看着岳坚。岳坚心中想着这茶水之中必定下毒了,同时也感叹到药先生下毒简直无声无息,自己如若能招降他自然是大功一件。岳坚笑着倒掉了杯中之茶说:“这杯中之茶已凉,我叫茶博士换一杯热的来再……”岳坚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刚才摸茶杯的那只手的小臂已经乌黑发紫,毫无知觉了。

药先生哈哈大笑,道:“老子下毒要是被你这样的都能发现那老子不是白活了?”

岳坚道:“前辈救我,解药,解药!”

那乌黑发紫有向其大臂蔓延的趋势。

药先生道:“这毒药嘛,我上在了你的茶杯把手上,在你刚才介绍那小子看他的时候没有注意这里。至于解药嘛,嘿嘿,我下到了茶水里,不好意思,我今天带的解药不多,一股脑全撒在你那杯茶里了。倘若你刚才喝了,一点事没有,可惜你嫌弃它凉,全倒地上了。”

岳坚听后,再顾不得什么公子气度,赶紧趴在地上舔那茶水。周围的人虽然不敢笑,但是元人欺压汉人百姓已久,看到元人吃瘪,那些围观的汉人心中还是为药先生叫好的。

药先生拉着徐复大笑着走出了茶馆。

门外,那吃馄饨的青年已经走了。

知道了温阕不会武功后,罗凌尘经常来温阕的卧室里坐着。

罗凌尘突然想起一事,问向温阕:“你真的一点武功都不会?”

温阕摇了摇头:“不会。”

“轻功也不会?”

“没人教我我自然不会。”

“你有没有在腊八节那几日去过汴梁城?”

“没有,怎么了。”

罗凌尘露出苦笑,把腊八前后有人在汴梁冒充白莲教教主的事原原本本的跟温阕说了,温阕脸上露出疑虑的神色,能扮演自己,还能骗过罗凌尘,这人会是谁呢?

温阕在自己脑海中过了几个人,突然道:“那天下九流的戏子在哪?”

罗凌尘思索了一番,道:“我跟他不太相熟,我也不知道。你怀疑他?”

温阕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温阕似乎感觉自己的计划出了什么纰漏,但却说不出问题在哪。

罗凌尘道:“明天怎么办你有安排了没?”

温阕此刻没戴面具,他向罗凌尘做了个鬼脸道:“明天我会死。”温阕很平静,平静的像在说明天我要吃早饭。

罗凌尘似乎并不惊讶,他知道必须是温阕,只有五盟的人杀了温阕,温阕再表露自己的元人身份,五盟的人才会被逼上绝路,只能抗元。

温阕道:“我死后,按规矩我们该散伙了,但我们本来就没规矩,我死后,你想当教主就你当,你不想当就让许若林当,相信我,他会当的。他如果说不想的话,你就问他还想不想知道万柳山庄的真相了。正派不在乎真相,他倘若想知道真相只能做掌门。而你,一定要阻止他找到那个真相。”

罗凌尘自然相信面前这个少年,这少年的心机显然在自己之上。但罗凌尘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要阻止他?”

温阕道:“我怀疑是他们正派其中之一烧的万柳山庄,为了求财。倘若被许若林发现了,他必然要带着白莲教和他们拼命,而我则是要联合正派杀元人,我要把他们逼上梁山!”

二人良久沉默不语,罗凌尘惊叹于这么个孩子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竟连自己死后的事都安排好了。

温阕率先打开话匣子,温阕道:“你怎么看白莲教?”

罗凌尘沉默了一会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

温阕一笑道:“这也算回答?好吧,那你说说你觉得我怎样?”

罗凌尘沉默良久,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教主会这样问,他似乎倒也不像自己平素里想的那样满心复仇,终归到底还是个孩子。

罗凌尘道:“你很聪明,倘若之后……”罗凌尘说到这里才发现这孩子恐怕没有之后了。罗凌尘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苦笑道:“明天你非死不可吗?”

温阕脸上的孩子气消失了,转而取代的是一股浓浓的杀气:“我必须这样,我要让杀死我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罗凌尘有些看不懂这孩子了,他苦笑道:“早些睡吧,明天……”罗凌尘摇了摇头,他该怎么说呢?明天你就要死了?罗凌尘走了出去,温阕望着天花板,不愿睡去,他格外珍惜如今的每分每秒。温阕爬在窗子上看着外面的星空,星星点点散在夜空里。忽明忽暗。温阕听过母亲给他讲汉人的故事,说人死后就会化为星星。

温阕望着星空心中默念道:“母亲,你是哪颗呢?母亲,我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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