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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为安(1 / 1)

树林中一片肃穆的景象,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无须道长的尸体横在地上。黑鸦楼的人一句话也不说。一个颤抖着的,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放过我们……”赵骏脸色煞白,想要讨饶,看到一旁的徐明,却闭上了嘴,不再往下说。对于他自己来说,他是怕死的,但如果身边有人,他为了铁枪门的声誉也不会讨饶。

黑鸦楼的人并不理会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如同午夜的幽灵,直勾勾的走了。他们走路时仿佛没有声音。他们反倒更像是一群死人。

湘西盛行赶尸,可那也只不过是赶尸人为了防止被劫道找人假扮的尸体,而黑鸦楼的人则像是尸体扮作了人。黑鸦楼门人的武功高强。一个都尚且少见,更何况刚才是十三四人同时出现。

现如今,林子中的活人只剩下了徐复,徐明,赵骏,赵骥,柳怡然。

赵骏看着林子中剩下的人道:“我们快走吧!柳妹还晕着呢,时间长了,恐怕……”赵骏心中一半是确实担心柳怡然,一半是害怕。但他作为铁枪门大公子,他不能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他害怕的情绪。

赵骏开始往外面走,徐明跟在赵骏身后也开始向外面走。徐复却站在原地不动,徐复看着眼前的一堆尸体,他仿佛明白了死亡与活着的界限仅仅只有那一瞬。在一天前他们还能好好的说话,吃饭,睡觉。可此刻却是长眠于此。

赵骥朝徐复喊到:“走了,长毛,他们都死了。”

徐复低声道:“我要给他们挖坟。”

赵骏爆发了:“挖坟!你在说些什么傻话?他们这么多人,你要挖到什么时候!那些黑鸦楼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你没看到那些人吗?他们死了,死了!你也想死吗?”赵骏并不想在这多待,他杀了高明勒,他心中不安,不想在这待太长时间。

赵骏一直想要为民除害,匡扶正义。可是他若想要匡扶正义,便要先继承铁枪门,可是自己若想继承铁枪门,就必须为父亲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做着做着,他成了自己曾经最恨的人,他想着,再做一次,自己继承了铁枪门一定会匡扶正义,就这样,他渐渐习惯了,忘了自己曾经的目标。

他很羡慕赵骥,赵骥可以没有任何包袱的成为大侠。他很羡慕徐明,徐明是个聪明人。他甚至羡慕刘拓,无论刘拓再怎么荒唐,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他都可以继承刘一刀的位置。

徐复缓缓道:“我爹爹……嗯,有个人告诉我,人死后,一定要入土为安的。”

徐复在白帽子山的那段时间,看见有人吹吹打打的,很是热闹。徐复问猎大哥:“他……他们……在干……什么啊?”猎大哥蹲下来对徐复说道:“他们在办白事。”徐复问:“什么……是……白事?”猎大哥道:“白事,白事就是有人去世了,他的儿女就要把他埋在土里。人死后,一定要入土为安的。倘若百年之后我和你母亲去世了,只希望也能够入土为安。”

当时的徐复并不太明白猎大哥话的意思,此刻他却是全然明白了。

猎大哥待徐复亲的如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但终究只是养子。徐复看着在外面的尸体,心中一阵酸涩,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今在哪里尚不可知,他们是否也能入土为安呢?徐复这才没有说猎大哥是他爹爹,只说是有个人说过。

说完徐复开始用手挖起了地,赵骥看了一会,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只是跑到了徐复的身旁帮他一起挖。

赵骏看到亲弟弟也帮着徐复,怒道:“爱怎样便怎样吧!我走了!”赵骏说完背着柳怡然离开了。

徐明道:“赵兄和我去去给柳小姐治病,徐兄弟和赵骥兄弟在这里埋葬这些人,那些黑鸦楼的人通常只会杀他们的目标,刚才刚才放过我们了,自然不会再折回来。二位在这里挖完去城中客栈集合。”

徐明心中也有些担心黑鸦楼那些人会在折回来,且觉得这里还会有别人来。将那些尸体埋了倒也能稍微避免别人追踪。

赵骏听完徐明说的话便有些后悔,刚才倘若自己这样说就不会给徐明留下不关心同伴的话柄了。徐明倘若将这件事传出去,总归是要有人说赵骏胆小怕事。

赵骏和徐明两人沉默着到了城中,终究还是徐明率先开口了:“刚才让走倒也是赵兄理智之举,在下自然不会大肆宣扬。”

赵骏心中一宽,但是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道:“那便多谢徐兄了。”

徐明道:“不过,徐兄有另一事,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骏道:“何事?但讲无妨。”

徐明道:“刚才那黑衣人发射暗器之时,不知是不是小弟听错,竟听见赵骏拿那高兄挡暗器。”

赵骏心中一慌,柳怡然险些掉下。徐明道:“赵兄留神!”

赵骏额上渗出冷汗,道:“你乱讲,我……我怎会……杀我师弟。”

徐明道:“赵兄若不信,可以随在下回去看看,高兄足底定有暗器打过的痕迹,请问何种暗器可以击人足底?小弟对自己的耳朵还是比较相信的,我的眼镜不灵,没了这听力,岂不是没法子活了。”

赵骏哆嗦道:“不知徐兄有何事可以让小弟为你效劳?”

徐明假装思索了一会,这才面露难色的对赵骏说道:“这个嘛,倒确有一事,希望赵兄今日见到无须道长,以及无须道长的那个故事赵兄能全都忘了。倘若有人问起今日之事,你就说是罗凌尘一人杀了这里的人,我们几个拼死抵抗,才逃出他的魔爪,如何?倘若徐兄对今日之事闭口不言,在下自然也不会说任何事。”

赵骏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能确保他们三个不说?”赵骏本来就不想说此事,他想要让罗凌尘背着柳府纵火的黑锅,不说此事对自己也有好处。

徐明道:“在下自然有办法。”

徐明知道赵骥懦弱,只要赵骏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说,徐复好骗,等会想个办法骗他便是。麻烦的只有柳怡然。

赵骏道:“那个徐复我不管,赵骥毕竟是我弟弟,柳姑娘是我……是我,反正他们俩你不能动。”

徐明并没有回答,他向前走了几步道:“快带着柳姑娘过来吧,再晚些药铺就要关门了。”

赵骏在身后看着这个男人,瞬间感到这男人简直深不可测。

林子之中,太阳已然落山,两人用了几个时辰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他们将尸体全都放了进去,拿土覆盖好。

两人在挖坑时一句话都没有说,埋完后,徐复准备走,赵骥说:“我们不为他们守灵吗?”徐复道:“守灵?”赵骥汗颜:“你难道只知道入土为安?听好了,守灵就是这些尸体的灵魂第一夜还走不了,我们可以在这里陪他们说说话。”赵骥经过了挖坑这一会后,看黑鸦楼的人也没有来,心中也不再害怕了,并且黑夜走路也比较危险,就提出来要守灵。徐复答道:“好。”

两人找了些柴火,徐复用猎大哥教他的方法点燃了篝火,火光映着两人的脸。

赵骥突然低头道:“长毛,你才是大侠。”

徐复道:“你也是啊。”

赵骥猛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是,我太懦弱了,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坏人做了错事,我却不敢指出来……”

徐复道:“那你就是个好人。”

赵骥道:“我想成为匡扶正义的大侠,但是我的家人做了错事我却没有勇气反对他们。他们那样对你,但是,星星是我妹妹,明勒师兄对我很好。我哥哥也对我很好,但是我哥哥他刚才……”

赵骥看见了自己哥哥拿高明勒去挡那暗器,但他心中懦弱,却不愿说,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那是因为哥哥要救柳怡然才会那样做。

徐复道:“没事的,我早就……”徐复不情愿说出那五个字,可是面对赵骥,他必须那样说,徐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字一句仿佛从他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原谅他们了。”

赵骥的眼泪在脸上纵横,徐复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时间,就问道:“你刚才说你哥哥他怎么了?”

赵骥擦了擦眼泪:“没事……”

赵骥道:“我们还要给肖三哥他们守灵呢,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吗?”

赵骥躺在坟头上道:“肖三哥,愿你下辈子能和冷月姑娘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明勒师兄,你对我向来不错……还是希望你下辈子能更好吧。陈玄师兄,无须道长,保佑我们能大败魔……”赵骥想说魔教,但是却想起魔教并没有那么坏,而所谓正教也没有那么好。赵骥挤出一个笑容道:“长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徐复看了看月光如水般撒在坟丘上,徐复道:“我想和我的亲生父母说话,他们可以听到吗?”

赵骥想起教书先生曾教过他一句诗,赵骥在四书五经上没什么天赋,但是却记住了教书先生随口一提的这句李太白的诗,赵骥踱步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这是李太白的一句诗,无论相隔多远,无论生死,大家晚上看到的都是同一个月亮,你对月亮说,他们会听到的。”

徐复看着月亮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叫什么,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样子,但我很想你们。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把我给丢在狼群中,我想你们也找过我,我现在很好,我遇到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我在梦中经常会梦到你们,我好想再见你们一面。”

徐复看着赵骥道:“我小时候,村里的人都骂我是野孩子,他们说我没有爹妈,我每次听到他们骂我野孩子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与他们撕打。每次我问我的养父,他都会说,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只不过是不小心将我弄丢了,他们也在找我。我的养父和养母对我很好,他们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但是,我还是好想见见我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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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一个影子冲向那片林中,那人竟是赵骏,赵骏冲向林子的方向,他必须要将高明勒的尸体毁掉,他不能允许自己有可能继承不了铁枪门。赵骏傍晚将柳怡然安顿好,就将门反锁上,自己从窗子中出来,准备毁尸灭迹。

赵骏一路飞奔,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行走,看见了前面约约绰绰有一个人的背影,赵骥心中有鬼,这又是在黑夜,赵骏心中一惊。只听那个影子发出了赵骥的声音:“哥哥,你怎么来了?”

赵骏放下心来,冷静道:“骥儿啊,我看你和徐复师弟一直没回来,就想着来这里找找你们,徐复师弟呢?”

“赵骥”道:“高师兄活了,他爬出来把徐师弟杀了。”

这个赵骥并没有转过头,赵骏发现这个赵骥明显块头比较小,赵骏拔出带的铁枪哆哆嗦嗦道:“你不是赵骥,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竟俨然是高明勒的样子,这个“高明勒”脸色苍白,竟像是死了很久。

赵骏吓得握不住枪了,枪掉在地上,“高明勒”道:“还我命来,天杀的,还我命来……”

赵骏急忙连滚带爬地往身后跑,跑了几里后,竟然吓晕了。

赵骏醒来往客栈走时,看到了徐明和柳怡然在一起。柳怡然看见赵骏扑了上去:“骏哥,你去了哪里?可害我着急坏了!”

赵骏看见徐明拿着自己的铁枪,心中一阵恼怒,但却不敢发作。怀中的温香软玉又使他恼不起来。

柳怡然好一会才想起徐明在一旁,赶忙从赵骏怀中出来了。徐明道:“昨日柳姑娘醒了,发现房门反锁,又找不到赵兄,就找我要我去找你。幸好小弟猜到赵兄有可能去那林子中祭奠高兄,就去林子中找了,但是只找到了这把铁枪,不知赵兄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赵骏此时心中已经认定昨晚装作“高明勒”阻止自己的是徐明。

赵骏略一迟疑道:“昨日我想去祭拜高师弟,但是去的路上被魔教中人劫了,我打他们不过,就丢枪跑了,惭愧惭愧。”

徐明道:“魔教中人诡计多端,赵兄正人君子,难免中了他们的把戏。”

柳怡然道:“可是,白莲教他们的人,无须道长不是说了,他们怎么会再攻击咱们呢?”

徐明狠狠道:“魔教中人,阴险毒辣,定是找到了无须道长和陈玄道长的把柄,胁迫他们,再杀人灭口。”

柳怡然道:“可是……”

赵骏道:“柳妹,没什么好可是的,魔教中人阴险狡诈,你可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柳怡然心中仍有疑惑,可是听见赵骏都这样说了,只能点了点头。

徐明心中一喜,最难骗的柳怡然已经骗了,剩下两个人便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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