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一惊,徐明说的确实没错!在这种黑夜之中,他常有耳朵的,绝对比常用眼睛的要好很多。
一阵兵器碰撞的声音,那人的兵器徐复在黑夜中看不清楚,他的兵器刺向徐明,徐明用扇子格住。徐明道:“不知阁下是谁?”
那人一袭黑袍,在黑夜中也不说话。
徐明道:“在下今夜实在不想杀人,倘若阁下非要不依不饶的,那在下只好用暗器招呼阁下了。”
玉扇门的暗器是天下有名的,上面淬满剧毒,倘若被玉扇门的暗器击中,那只能是九死一生。
黑袍人仿佛流下了冷汗。
空气凝固了,徐复仿佛看见徐明在微笑,徐明道:“阁下下次来,一定要挑白天,我是个瞎子,倘若阁下黑夜来岂不是唯一的优势都没了?倘若阁下白天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在黑夜里,我会凭借我多年当瞎子的经验打败阁下。”
徐明仍是在微笑,只听见“嗖”的一声,徐明缓缓道:“他走了。”
徐复道:“他是谁?”
冷月和柳怡然也走了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复刚要说,徐明抢道:“无事发生,还请两位姑娘放心休息。”徐明的声音十分冷静,仿佛刚才真的无事发生。
车夫已被刚才的变故吓傻了,徐明道:“老先生,这不关你事,继续赶车吧。”
车夫颤抖道:“是……是。”
第二天,几人继续赶路,马车走在潮湿的乡间小路上,微风肆意,枯叶如蝶般落下。
马身上的铃铛被风吹响。
徐明在萧瑟的风中,如同一支坚韧的花。徐明道:“又是秋天了。自古以来悲籍的时候。”
徐复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他第一次到猎大哥家时也是秋天,兜兜转转,两年过去了,徐复接触人世,接受自己人的身份已有两年了。徐复想起刚到猎大哥家中的那个秋天,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徐复想到这里,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感情。忽然间,百骨千髓中一阵撕裂的感觉,百蚁噬心又给了他更强烈的感觉,徐复跌下马车。车夫急忙停车,徐明下去看徐复,徐复整个人扭成一团。
徐复痛苦道:“百……蚁噬心。”
徐明惊到:“百蚁噬心?这种恶毒的药是谁下的?”
徐复再被解救出来后,随着麻木的心一点点解冻,百蚁噬心所带来的痛楚也越来越强。
徐明往徐复嘴里塞了一丸药道:“这个能暂时抑制住那毒药。”
最前面的马车传来一阵嘈杂,徐明对徐复道:“前面好像有什么事情,我去看看,你不要乱动,稍事休息。”
随即徐明叫柳怡然下车照看徐复。
徐明走到前面,只见一个老大爷躺在路中间闭着眼,老大爷的头发全白,但胡须却是黑的,人长得精瘦,眯起来的眼睛中充满阴狠毒辣,徐明找到一个玉扇门弟子问:“怎么回事?”
那弟子道:“这老头在路中间装睡,叫他他也不醒,我们也不好从他的身上碾过去。”
刘拓走上前怒道:“老头,别装睡了,快滚。”
说完一拳打响老头睡觉的位置,这一拳势大力沉,别说老人,年轻人也是非死即伤。
只见那老人轻轻一翻身,竟躲了过去这一拳只是轻轻的擦到了老人的衣角。
众人都看出来这老头分明是个武林高手,却在这装普通人。
徐明走上前道:“前辈,可否让一下路。”
那老头瞬间坐起来,漏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你可别叫我前辈,我又不认识你。”
徐明道:“老先生可否让一下路?”
那老头道:“不对,不对。”
徐明笑道:“哪里不对?”
老头道:“你说话对的还没一半?”
徐明道:“愿闻其详。”
众人看出这老头在胡搅蛮缠,而徐明与他对答起来,众人都笑了。
老头道:“你说我是老先生,但我却是白莲教左护法药先生,你这句话算对了个先生二字。第二句话就完完全全是胡说八道了,这又不是我修的路,你要走就走,我又没拦你。”
众人笑不出来了,白莲教是魔教中人的自称,而白莲教的左右护法又是实力仅次于教主的人物。众人都知道来这里遇上白莲教的人是迟早的事,可万万没想到此时就遇上了白莲教中的头号人物。
众人纷纷拔出兵器,药先生见事情不对,飞身上树,这一招把众人看傻了。
药先生嘿嘿道:“药先生只会用毒,不会打架。”
刘拓突然倒在地上,脸色发青,显然是中了毒。
众人纷纷想起刚才刘拓那一拳只是沾到了药先生的衣角,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药先生就已经给刘拓下了毒。
徐明看向药先生:“恳请先生赐解药。”
药先生把头别过去:“解药?不给。”
徐明有些尴尬,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药先生如此孩子气。
药先生道:“我为什么不救他,第一。”药先生竖起一根手指:“他自己要杀人,却冤枉在我们白莲教头上,该杀!第二。”药先生又竖起一根手指:“他淫掠女子,该杀。哼,这个狗崽子,想对那位姑娘不敬。”药先生指着冷月,冷月羞涩的低下了头。暗示了这位药先生未说假话。药先生继续道:“但是被那孩子。”药先生又指着肖三儿:“把那姑娘救了,还教训了狗崽子一顿,狗崽子贼心不死啊。就想给你们下蒙汗药,再侮辱那姑娘。结果被瞎子发现了,昨天还准备劫瞎子的马车,以为瞎子跟那傻子武功低微,结果没想到瞎子武功如此之高。才只得悻悻而归。”
药先生把这件事讲的绘声绘色,金刀门的人急了,他们帮主的儿子被人这样侮辱,他们即使知道药先生的话大概率是真的,也会在乎门派名誉。
金刀门中的一人大声吼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药先生嘿嘿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的不是真的?”
那人懵了,他没想到一个武林宗师会这样耍赖皮,只得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药先生眉毛倒竖怒道:“老子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老子说的话一点也不算数了吗?”
众人都无奈了,药先生嘿嘿一笑:“人也杀了,时候也不早了,老子该回家了。”
药先生施展轻功走了,药先生的轻功可谓是独步江湖了,众人都仿佛做了个梦一般。倘若不是刘拓的尸体,恐怕众人真的会以为这是个梦。
徐明叹了口气道:“诸位,清点人数,待到他日,必为刘兄报仇!”
冷月突然道:“遭了!”
徐明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瞬间意识到了冷月的意思,冷月过来了,那第三辆马车清醒的人就剩徐复和柳怡然了。柳怡然要照顾徐复,徐复现在根本没有战斗能力。
众人迅速赶往第三辆马车,马车倒是好好的在原地,车夫晕倒了。车内的女子倒没什么事,只是柳怡然和徐复不见了。
赵骏嘴唇颤抖,脸色煞白,嘴中喃喃道:“柳妹,柳妹!”
徐明道:“赵兄莫急,倘若是被歹人劫走,为何马车内的女子一点事没有,只是徐复兄和柳小姐不见了。”
赵骏悲愤道:“歹人!歹人!一定是那药先生!一定是那药先生!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赵骏整个眼睛都红了,仿佛一只愤怒的红色野兽。
众人都知道拦不住他,赵骏提着枪,一个人走了,赵骥想要追上去,赵骏道:“你回去,回去。你们走吧,继续前进,不用管我。”
说完,赵骏一个人跑开了。
众人继续前进暂且不提,且说徐复在一个床上醒来,一个白发黑须老头看着他。
徐复道:“你是谁?”
老头道:“身上疼不疼?”
徐复道:“不疼。”
徐复顿时一阵惊讶,自己身上的百蚁噬心毒好像没了。
老头得意道:“我把你身上的百蚁噬心毒给解了。”
老头又给他递了一碗药:“给,喝了。”
徐复听话的喝了药,顿时感到身子比之前疼百倍千倍。仿佛有火在灼烧。
徐复忍着剧痛道:“你……给我喝的什么?”
老头道:“嘿嘿,你喝的可是我的得意之作,万髓散。中了这个毒,普通人顶多撑三天。可比那个什么百蚁噬心烈多了。”
徐复道:“不是……解药?”
老头疑惑道:“老子为什么要给你解药?”
徐复道:“那你为什么要解我百蚁噬心的毒。”
“为什么,嗯……”老头思索了一会:“因为我要拿你的身子试试我的毒,你身体的抗毒性可不是一般的强。竟然能在百蚁噬心这种毒下活那么久。普通人早死了,作为一个试药人,你很耐用。老子路上看见你们来找白莲教的事,虽然教中的事我不大管,但我毕竟是教中之人,多少得给你们一些教训,没想到临走还能捡到你这么个宝贝。”
老头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早就死的。我还要拿你的身子多试几次药呢。”
老头向一旁招了招手:“喂,小妞,你过来吧。”
一个人过来了,竟是柳怡然。
柳怡然双眼红肿,脸色憔悴,却是有另一番美丽。柳怡然哭道:“你杀了我吧。”
老头笑道:“杀了你,那倒没问题,但是你死了,这小子可就没人照顾了,反正老子是不会伺候他的。”
柳怡然看了看徐复,徐复强忍着痛意:“你不用管我。”
徐复对老头道:“我给你试药,你放了她。”
老头笑了:“你现在有办法不给我试药吗?你还跟我药先生提起条件了,我看起来很好威胁吗?”
药先生转门出去了,徐复发出痛苦的呻吟。
柳怡然叹了一口气,捧着手里的汤碗,拿着手里的汤匙,喂给徐复,徐复不肯张嘴。
柳怡然道:“别这样,这事不怪你。魔教中人残暴不仁,我们也没办法。”
徐复流下了眼泪,张开了嘴。柳怡然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会给人喂饭,滚烫的汤汁喂入徐复的口中,徐复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
寒风如刀,割在行人裸露的肌肤上,远处偶尔传来一声狗吠,月光撒在地面上,清冷的有些吓人。风吹动光秃秃的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疲倦的人拖着身体走在地上,他仿佛好久没休息了。
那人是赵骏,他走了一天了,一天没有吃饭喝水。
赵骏有些感慨,客观的说,有些人并非一生下来就是坏人,比如高明勒,比如赵骏。赵骏在弟弟出生前一直是个君子,弟弟出生后他也是个好哥哥。他在武学上没什么天赋,但是很努力。他很爱弟弟,很尊敬父亲。他知道自己出生就带有一些别人没有的责任,他知道自己必须遵守一些别人不必遵守的规矩。但他毫无怨言。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七岁的弟弟打败了他——用手里的枪。弟弟很开心,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赵骏知道。他知道弟弟在武学上的天赋是自己远远不及的。而他,若想成为家族的继承人,就必须是铁枪门中最强的人。自此之后,他不敢再用枪了,他知道,别人会看出来他不如弟弟。
弟弟在十岁那年就可以打败比他大十几岁的人。而自己,只能更拼命的装成一个君子,装作与世无争,别人会以为自己还是要比弟弟强的。但总会有一些闲言碎语,那些别人说的闲言碎语他都可以装作听不到,可是只有一个人的话他不能再装听不到——父亲。对于父亲觉得弟弟比自己强,赵骏很痛苦,却没有一点办法。他对弟弟由爱生嫉,由嫉生恨。赵骏不敢再有丝毫忤逆父亲。甚至父亲让他去火烧万柳山庄,他也不敢拒绝。当他看见舅舅柳风因看出他的本门武功时的错愕。他的心中一阵绞痛。舅舅一直待他不错。自己却因万柳山庄的财宝而杀了舅舅。
他明白父亲的苦心,五门之间的关系一直处于明争暗斗。铁枪门自上任帮主赵断魂逝世之后实力大幅下降,之前对铁枪门毕恭毕敬的五门开始逐渐脱离铁枪门。倘若没有万柳山庄的财宝,他们随时会面临灭门之危。
在他的生活中,唯有柳怡然是他黑暗中的一束光,在他七岁那年,妈妈带来了这个腼腆的表妹,他带着她一起玩,柳怡然无论何时都跟着他,像是他的小尾巴。在万柳山庄,他面对熟睡的柳怡然,终究没忍心杀他,他悄悄将柳怡然背出了火场。
赵祁在得知柳怡然还活着之时,脸冷若冰霜。赵祁倒是希望父亲骂自己一顿,可是父亲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