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劲,这蛛网嵌入式变声器还得再改,这小子怎么认出我来的?明明声色语气一模一样的?老八,不会是你给我的蛛网图纸有问题吧?”
“去你妈的!你自己学艺不精还能赖我不成?”
“不是,你怎么当着小辈面还骂人呢?老夫哪天撇撂子不干了我看你执行部怎么玩!”
“滚!你这铁皮做的臭驴,断你六部两个月资金链就老实了......”
夜盈听着蛛网那头两个音色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声音拌嘴,一时间插不上嘴。
开头臭嘴的是勾爷,悬剑司六部工造部的最高执行人,悬剑司九成的超越时代性技术,多出自六部,当然,八爷在其中功不可没,六部多数时候充当的是实施构造。
勾爷是个爱耍无赖逗人玩的犟老头,在悬剑司私底下人缘极差,据说这老头晚年尚未加入悬剑司之前已经是个工造狂人,浑身上下除了脑袋,都是机关,就连说话的部位,浑身上下光数的过来的就有不下二十个。
这样一个奇人,却罕见的与八爷合得来。
八爷说话喜好故作深沉,一般吐出嘴巴的话都是两短一长,要不就是反过来,这一点,八爷只在少数人面前展露,夜盈恰好位列其中。
虽然和勾爷一样脾气差劲,但八爷训话绝不会如此作态,按他的话来说,骂的太快太狠,对方容易错过很多细节,从而达不到骂人的最佳目的,骂人也是一门大学问,需要循序渐进。
耐心地等二位大爷拌完嘴,勾爷自讨没趣,步入下风,只得悻悻离去。
“京都那票,干得不错。”短暂的沉默过后,八爷雄浑且充满磁性的嗓音再次传出。
夜盈拿玉符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颤,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八爷的声音,夜盈都有种怪异的感觉,好似对方不论说什么都在冒犯自己一般。
不知不觉间就有种想要将八爷撕碎的冲动,这种感觉时有时无,愈加强烈。
夜盈不确定八爷是否有所察觉,反正自己目前为止脑袋是清醒的,这压在心头的大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砸下来。
“幸不辱命。”夜盈说,“那赵家老祖赵炼死的有些蹊跷,他在我面前自刎,命魂玉符是碎了,尸体自燃,死前却对赵家的消亡毫无作为。”
“是没死,一条懂些炼丹皮毛的老狗而已,不愁他能掀起什么风浪,以后还能见得到,再杀一次就是。”
在八爷口中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夜盈毫不意外。
八爷总是这样,将一切运筹帷幄在自己手中,你尽管去做他要求的结局,过程不重要,你能察觉到、印证到其中真相,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针对赵家,后续还有任务?”
“有,就快了,我派了人来接你,带上了六部给你弄的一套新家伙,已经在路上了,你换好了就跟她走,马车太慢了,最快的速度来苍城,这边要用你。”
“戌七九四确认无误,无异议补充。”
夜盈表面不起波澜,心底还是希望工造部研究的脚步慢下些更好,不论是新躯体还是新装备,都在越来越好用,这就导致他杀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体会快感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别绷着根筋,还是个测试版,成品还在苍城等着你来测,悄悄告诉你,这次的新品,就你一人份,八爷我下了血本的。”
“你对窥云宗怎么看?”八爷话锋一转,接着说。
“窥云宗?”夜盈沉吟片刻,不假思索道:“神武三大宗,有些棘手,不过有把握,杀谁?”
远在苍城的八爷脸色写满无语,这小子怎么杀气这么重,成天想着杀杀杀?
“和善点,没让你杀,算了,你这闷葫芦问了也白问,不跟你扯了,我来事了,记得走官道,我给你清了场,路上多留意头顶......”
八爷雷厉风行,迅速挂断蛛网。
放下玉符,夜盈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正在自动还原的棋盘,若有所思。
不能泄露八爷的临时蛛网轨迹。
他走出小房间抽出长刃,对着面前的透明墙壁风轻云淡地一刀斩下。
如快刀切豆腐,整个透明墙壁连带着蛛网被齐齐斜砍成两半,切口平滑,泛着寒光,若是发丝悬于上,当即可断。
瞧见这一幕,那二位小吏再也保持不了表面功夫,当即撒丫子跑路,谁知道这位爷脑袋里在想什么?搞不好下一幕就要暴起杀人。
夜盈权当无视,背起棺椁就走。
走到门口,瞧见先前卖柴火的老头尚未离去,蜷缩在门口瑟瑟发抖,他衣衫单薄,却要褪去一层盖在柴火上,免得兽潮影响了买卖。
“你不跑?”
听见夜盈的问候,老头拍了拍头顶与发丝颜色无异的积雪,无奈道:“年纪大了,走不动,这天气,腿脚痛的不行,大人要杀,只能怪老汉我命不好,如今靠在这驿站屋外贴着这墙,还能蹭点屋里头炉火余热。”
“你很冷?”
实在是不知道冷暖是什么滋味,夜盈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下倒是把八爷的话丢到了脑后,如果有什么东西对他而言比任务更重要,那一定是做人。
做人的种种感觉是什么?体会冷暖就是做人的种种。
“能不冷吗,养了十几年娃子,去当兵,几年了没消息,也不给家里寄钱,家里揭不开锅,儿媳妇跑了,孙女冻死了,心冷,皮肉也冷。现在出来卖点柴火,人都给你赶走了,你杀了我得了,做人挺没意思的......”
听见老头前半段话,夜盈忽然觉得做人远比自己想象的有意思的多,原来冷也分心冷和皮肉冷的。
“那我给你暖和暖和好了。”
说完这话,夜盈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画有火焰的黄纸。
禁符,能将制作者眼前的事物刻画进符纸中,悬剑司最通用的硬货。
眼下夜盈手中的这张禁符,连接的就是悬剑司六部熔断炉的内部,其中流淌的,都是至阳之物——千古地火。
轻轻一吹,黄纸飞扬,燃起滔天煌焰。
距离此地的千丈高空,飘絮尚未落下便已融化作飞烟。
热浪扑面,夜盈身前自动亮起一圈涟漪将热浪弹开,转头看向一旁已经被烧的骨灰都不剩的老头残骸,如果那一圈没有落雪的空地还留有残骸的话。
老汉生前唯一留下的,就是用身体迎接落雪,盖住的这片空地。
当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暖和吗?”夜盈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