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完粮食,就要猫冬了。
沈之夏手里有些钱了,上班的工资她都自己攥着。沈之夏和妹妹之前虽然有奶奶的偏爱,可奶奶的能力十分有限,哪里有闲钱给她们做新衣裳,只是她们俩比别人多一身换洗的衣裳而已。眼看着就要到冬天了,沈之夏很怕冷,往年的棉衣都留着呢,她身材还是有些变化的,往年的冬衣穿在身上,腰身很紧。索性,拆了重新做吧。
沈之夏手上的补票有二十尺了,买了三斤棉花和五尺布。
去年的棉衣还能拆出一些棉花,给她喝妹妹重新做一身棉衣棉裤。
沈之夏每天骑自行车来回上班,冬天的风雪很大,要多放一些棉花进去。
布料是紫色底,白色和红色小花的,颜色有点儿深,不过很好看。沈之夏还另外扯了一尺的青布,给奶奶也做件袄子。要不是有奶奶的偏爱,她和妹妹的日子苦不堪言。
沈之夏从背包里掏出这些物件儿放在炕上。
奶奶的针线活儿很好,一把年纪了,眼睛一点儿也不花。
“奶给你做,你在外头上班,穿的可不能让别人比下去。”
“奶,我还给您扯了块儿青色的棉布,您也做件儿袄子。”
“我这一把骨头要入土了,还做什么新衣裳啊,给你和小秋做。”老太太嘴上拒绝着,脸上美得跟朵花似的。
老人就是这样,总是把好的留给小辈儿。
“您才不老,等以后,我会给您买更多的好东西的。”
奶奶的手脚很麻利,针线活儿也是一等一的,不出三天,就把沈之夏姐妹的棉衣棉裤做好了。
奶奶最会演戏了,平时做饭的时候,故意叫孙媳妇跟着自己进地窖那拿粮食。
“小夏只卖了些玉米,剩下这些都留给咱家吃,你们可得记着小夏的好,就是亲生的也未必能做到这份儿上。”
“奶,我们都记着呢,小夏对我们好,我们心里都有数。”
沈之夏现在不仅是车间的工人,销售那边忙不开的时候还要过去帮忙,有时候还要帮厂里的宣传写策划。厂里的领导都觉得可惜,这么个能干的姑娘没有城镇户口,要是有个城镇户口就能直接给转正了。
沈之夏可不这么觉得,她的心思不在油厂,现在蛰伏在这里,只是为了躲避饥荒年代。
小镇上有一个钢厂,还有一个小纺织厂,纺织厂是夏天的时候刚刚建成的,现在有三四十人。
纺织厂以亚麻纺织为主,这里的田地和气候都十分适合亚麻的生长,田间路边随处可生长,几乎不需要打理。东北地区棉花和蚕丝几乎是没有办法生产的,亚麻纺织就成了这边最重要的纺织产业。
沈之夏无意间认识了纺织厂业务员张春兰,和钢厂工人刘中山。
这个年代,任何东西都需要用票,各个工厂的员工互相交好,也是为了以后能更方便的买到福利产品。
就比如,张春兰在沈之夏这儿买过不要票的油。油厂的油是最古朴的压榨方式,每个油管的底下都有一些沉淀物,而这些油底就会被内部处理掉。每一罐都能装出七八瓶五百毫升水瓶的油。现在每家每户吃油都很节省,一瓶油能吃半年,就这一瓶油,大家都能省则省。张春兰就在沈之夏这儿买过这种油。
上月清理油罐底部的时候,沈之夏要了六瓶呢。这么一瓶油,要一块八,其中三瓶都是帮朋友带的,沈之夏自己留了三瓶。
这三瓶一瓶给大娘,家里家用,剩下两瓶是她和妹妹的。和大伯一家住在一起,沈之夏偶尔晚上会给妹妹开点儿小灶,这也在所难免,谁的孩子谁心疼。大嫂平时也会在自己房里给沈航烧花生吃,大娘自己也会晚上冲点儿红糖水喝。
周五,沈之夏带着三瓶油回家,交给大娘一瓶。
大娘笑呵呵的接过“自打夏儿去油厂上班儿,咱们家就能吃到豆油了。”
农村,谁家都不会去买豆油吃的,都是买一些猪油,熬出来,平时都很少放,只有特别的日子才会放一点儿炒菜。
大娘是个很节省的人,每次都会死用两根筷子,沾一些油,放在菜里。
沈之夏可受不了,自己的两瓶,放在她睡觉这屋地上的柜子里锁上,钥匙给沈之秋保管。沈之秋别看她小,心眼子比沈之夏可多多了,算账,全家的脑袋瓜都比不上。
这个小柜子是一个长一米三,高一米的木头柜子,里面装的都是沈之夏姐妹积攒下来的好吃的。有夏天晒的豆角干和茄子干,也有奶奶给沈之秋晒的红果干,还有沈之夏时不时从县里和镇上给沈之秋买的饼干糕点和红毯白糖。沈之秋把小柜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放。
沈之夏拿了油回来,晚上,大家都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沈之夏拿了火盆,里面是烧红的木头。沈之夏拿了个搪瓷缸子,放上油,玉米饼子切成片,放在油里煎,煎好了蘸白糖吃。
沈之秋这个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爱吃,这半年,沈之夏挣钱了,给沈之秋吃的也好了,小家伙长个儿了不少。
一盘子的玉米饼子片,沈之夏只吃了一口尝尝,奶奶吃了一片,剩下的全被沈之秋吃掉了。
沈之秋意犹未尽,把盘子舔的干干净净,虽然沈之秋嘴馋,但也能干,把用过的餐具,洗的干干净净放回原处。
沈之夏躺在炕上不愿意动了,沈之夏没有妹妹嘴馋,但是也没有妹妹勤快。奶奶则是高兴的坐在炕头,看着这两姐妹。
周末,沈之夏要喝大娘去县里看大姐,沈之春生孩子了,两天前才给家捎了信儿。大娘从村里换了五十个鸡蛋,打算给姐姐送过去。
沈之夏也没有什么好拿的,想着这次的油给姐姐拿去一瓶。
第二天一早,沈之夏骑着自行车,后面坐着大娘,怀里抱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鸡蛋,都是用稻壳填满,省的磕碰。
他们这儿到县里,有三十里,骑自行车可远了,沈之夏打算骑到镇上,再坐车去县里。
五十个鸡蛋可不少了,要是在农村,出嫁的姑娘生孩子,娘家吗也就送个二十个鸡蛋,还得是生了儿子的情况。沈之春生的姑娘,好在婆家两个嫂子都生了儿子,不会重男轻女。
倒是沈家有点儿不好受,沈之春本来就是高嫁,没生个个儿子,就怕闺女日后没底气。
快到中午才到县里。
沈之春和公婆住在一起,沈之春的公公是电业局的领导,婆婆是副食的主任,分的房子很大,有一百二十平米,全家住在一起。沈之春是最后结婚的,房间算是最小的,只有十二三个平米。
沈之春的丈夫叫张长顺,是邮局的邮寄员。大哥叫张长林,在交通局工作,大嫂叫赵海霞,在医院工作。二哥叫张长发,在农业局上班,二嫂叫李姗,在教育局坐办公室,人清高的不得了。
沈之春在副食商店当营业员,婆婆给安排的,算是临时工,但待遇好,是家里工作最差的。两个嫂子多少有些瞧不起,但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没有什么过节。
沈之夏和大娘到了姐姐家,因为是周末,沈之春又刚生了孩子,张家的人都在家。
大娘和沈之夏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沈之春房间一进门的桌子上。
两个嫂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她们也是没想到,弟妹的娘家出手这么阔绰。这鸡蛋放在县里买来也要不少钱和票呢,还有这油呢。张家这么一大家子一个月也吃不完一瓶,虽然张家每人都有工作,可也是一分钱掰开花。
大娘和沈之夏坐在床边,大娘抱着小宝宝,沈之夏和姐姐说个没完。
“姑娘,你婆家没不高兴吧?”
“没有,大哥家是儿子,二哥家也是儿子,大嫂又怀孕了,我生男生女,每多大要紧的。”沈之春倒是想的开,她现在已经很知足了,丈夫对她很好,公婆虽然对她不冷不淡的,但和两个嫂嫂比也算公平,又给她安排了工作,现在又有了女儿,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夏,我上回听咱们村的人来买东西,说刘彩云也生了?”
沈之夏点了点头“啊,听说是生了,早产吧,我平时工作忙,也没打听。”
“是,早产,是个小子,听说那孩子还送县里的医院住了七八天呢。”大娘倒是知道的很多,绘声绘色的说着。
“刘彩云婆家可不高兴了,听说是刘彩云和她男人干仗,把孩子打出来的。刘彩云还要闹,她男人说了,反正孩子也生了大不了离婚。“
“呵,活该,谁让她那么能做呢。”沈之春也很讨厌刘彩云,当时沈之春对王大海有点儿喜欢,沈之春是知道的,王大海家里的条件好,无疑是沈之夏最好的选择,半路被刘彩云截胡,沈之春很是抱不平。
“咱们小夏也是因祸得福,我看那王家也是个虎狼窝,不管咋说刘彩云怀的都是王大海的孩子,王大海咋能动手打呢,就这人家,要是咱们家姑娘,可不给。”大娘说到。
沈之春狐疑的点点头,虽然她讨厌刘彩云,但不得不承认,王大海也绝非良人。
坐了一会儿,中午在沈之春家吃了饭,沈之春和大娘才离开。
沈之春的婆婆做了三菜一汤,一个肉片炖豆腐,一个炒白菜,一个炝拌土豆丝,还有一个萝卜汤。这已经很丰盛了,张家一直很满意沈之春的娘家懂规矩,从不是上门打秋风,今天来带的东西也很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