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入通玄。
此刻，贺新凉成了最受瞩目的存在。台下观战的人群，竟忘了说话，捏紧了双拳紧张看着那道化作青鸟的身影。
也有人暗自悔恨，为什么没押注贺新凉。
两道剑意冲击，贺新凉身缠剑意化作青鸟，冲入万仞剑意演化的天阙当中。
入了天阙，贺新凉顿觉自身渺小。
天阙高万仞，青鸟不过微尘。下一刻，万仞天阙轰然倒塌，也是万仞剑意爆发之际。
青鸟于剑意中飞快游走，迎接重重剑意，最终来到窦无患面前。
窦无患举剑迎击，他知道，胜负便在此一击了。
万仞剑诀，摘星辰。
剑意磅礴而起，似能击坠天上亘古不变的星辰。
叮——
唯有清脆声响，却蕴藏着莫大的力量。气浪在青鸟与星辰之间爆发扩散，直到被擂台边缘的阵法阻拦下来。
窦无患双手摇晃，止不住颤抖：“不可能！你临阵突破，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窦无患手中利剑被震飞，直直插入擂台之外的地面。缠绕在贺新凉身上的剑意逐渐退去，露出贺新凉的身形。
而他的木剑，正落在窦无患肩膀上。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就连陆卷耳和崔宜归等人，也是如此。
顾长老反应过来，宣布道：“胜者，万象峰贺新凉。”
……
青玉擂台所在的主会场，看台之上，申屠长老哈哈大笑。
“好，不愧是我万象峰弟子。”
申屠令转头说，笑容早已压抑不住：“莫师弟，这孩子是你找来的，眼光不错。”
莫玄虽没有说什么，嘴角的弧度却暴露了一切。
翠黛峰主笑道：“万象峰这一辈有白行露与此子，不怕后继无人了。”
这是将贺新凉和白行露摆在了同等位置。可白行露是公认的剑道种子，而贺新凉凭什么？
就因为最后那一剑。
“只是我有一点想问问师弟，从哪找来这么个良才美玉。到时候师姐也去那转转，看看能否捡个漏。”
少年模样的青未峰主也笑道：“若是能遇见，也带上我一个。”
“偶然遇见，缘分使然。即便两位再去，也是找不到的。”
“你怎知我和他便是无缘？”翠黛峰主凤眸斜睨，语气有些不满。
莫玄不答。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青未峰主便道：“此子从各峰剑诀中，领悟出万象剑意真谛。若掌门师弟出关，应该会高兴吧。”
方金天若有所思：“当年掌门，不也是走的这条路子？说起来，那位也是如此。”
荀白秋咳了两声，方金天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
万象峰上一辈中，将九峰剑诀融会贯通，从而升华出一道剑意真谛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当今掌门，柳归春。
另一个已经去世，名字已经成为禁忌。
……
浩大的欢呼声在台下爆发。
贺新凉却再也抵抗不住，双眼一黑，向后倒去。
顾不得什么，陆卷耳等人冲上擂台。何松给他把了脉，喂了两粒青未峰出品的丹药。
“没什么问题，只是脱力了。”
几人都松了口气，由着陆重行将人背起，如拥簇一般下了擂台，离开了人群。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看向还留在擂台上的窦无患。
可窦无患却觉得，无数道目光向自己看来。从前的他，也是习惯沐浴在这些视线当中，现在他只觉得反胃，竟不由自主干呕起来。
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如针扎一般。
那一道道视线，聚集成了一座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他只觉得自己越发渺小，周围的视线、身影，越发高大，将他围了起来。
甚至，他能听见台下的声音。
“真菜，菜就多练。”
“堂堂飞来峰天才弟子，竟这么不堪一击。”
“就是，一个通玄境居然被一个神意境打败，真是丢脸。”
无数的声音，刹那间回荡在窦无患耳畔。
微弱，巨大。
挥之不去。
“你们都给我闭嘴！”
窦无患撕心裂肺，妄图用自己的吼叫掩盖那细碎嘈杂的声音。结果只能是徒劳，因为那些声音根本不存在。
于是，窦无患疯了。
通玄上品的气势疯狂宣泄，甚至向着更上一层境界推动。代价便是，道基在一点点崩碎。
顾长老快速来到窦无患身边，竟没有一人看清他的行动。
顾长老作剑指，点在窦无患眉心：“紧守心意，祛除杂念。清净如剑，斩尽心魔。”
真元逆行，灵神晦暗，意识迷离，心魔肆虐之兆。
顾长老以指作剑，清冷剑意涌入窦无患识海，冻结一切杂念。最终在窦无患眉心留下一朵梅花印记。
顾长老叹了一声，指挥人将他好生送回了飞来峰。
飞来峰的万仞剑诀注重剑势，剑意如山似岳，可摘星辰，可朝天阙。也容易剑走偏锋，于心中铸造心山。心山越高，视物越小，即为傲慢。
故飞来峰通读经典，克己守礼，从而磨灭心山。
狮子搏兔，犹须全力。窦无患轻视贺新凉，只用神意境实力对敌，便已经显露败象。也正是如此，贺新凉才能施展自身全部所学，借此压力将其融会贯通。
若贺新凉是一团铁，窦无患就成了铁锤，将胚铁一点点锻炼成了初露锋芒的剑胚。
……
贺新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你醒了！”
床侧，何松为他把脉，说到：“已经没事了。”
崔宜归放下心，笑道：“你今日可把我们吓坏了。”
陆卷耳也道：“一剑入通玄，把我们都惊呆了。你怎么敢在那个时候突破？”
谁家好人突破境界，不是提前找个地方，安静闭关，还不准外人打扰。种种准备做好，才会安心突破。
“没办法。”贺新凉笑了笑：“感觉到了，不能白白错过机会。”
“还感觉，你以为突破是拉屎吗？感觉来了就能成？”
崔宜归点点头，在场众人都是通玄境，也没一个是这样突破的。
崔宜归告诫道：“以后可不能了。”
在众人注视下，贺新凉只得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贺新凉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应付过去。
送走众人后，贺新凉盘坐竹床上，审视体内变化。
丹田气海内，法力真元凝结，以一道剑意为核心，结出一柄小剑。真元以小剑为核心，在体内奔腾。
这个，便是本命剑胎了。
亲眼目睹剑胎，贺新凉才恍然道：“真的踏入通玄了。”
通玄之境，玄之又玄者曰道。故而通玄境，才是真正的入道之始。
从剑胎之上，能明显感觉“道”的存在。此道，便是“剑道”。周围的灵气，以超乎以往的速度涌入贺新凉体内，经由《玉泉经》和剑胎的双重转化，化作最为纯净的真元。
如今他体内的真元，应该称呼为“剑元”才是。
“出来见我。”
清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贺新凉走出屋外。只见得女子背影落在月光中，月白色衣裙闪烁光芒。
白行露转过身，语气仍旧是淡淡：“恭喜。”
“多谢。”
“你初入通玄，对此境界还不熟悉，可有什么疑惑？”
贺新凉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师姐来的正好，我的确有些疑惑，本想着去找申屠长老求教。师姐肯解答，那就再好不过了。”
“请问师姐，我体内的剑意是怎么回事？”
白行露道：“那你的是万象剑意。”
“我知道。”贺新凉手中放出剑意，“可是我觉得跟师姐你的万象剑意，有些不同。”
“我说了，那是你的万象剑意，自然不同。”
白行露将剑意放出，森森剑意流转，清冷寒霜铺地，月魄玉盘轮空。寒霜、月魄，皆是剑意所化。贺新凉突破通玄领悟的剑意显像，在白行露手中，已经是随手拈来。
“万象剑诀取意万象，可万象森罗，人力却有穷尽。故而万象剑诀有言，我之所见即万象。各人所见万象不同，各人所修万象也自然不同。”
贺新凉点点头：“但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新凉放开剑意，只见这一道剑意凝而不散，空空荡荡，混混沌沌。
随即贺新凉作剑指，剑意变化，赫然便是白日里所用的剑意。这道剑意，贺新凉所悟的“精卫填海”。
贺新凉演练此招，便见剑意化作青鸟翱翔。
随后撤了剑招，剑意一转，又变回混混沌沌的模样。
“这……”白行露也不能肯定了。
“这才是万象剑诀真谛，你能有所领悟，不错。”
两人看来远处，原是申屠令踏剑而来。一个眨眼，申屠令已经到了两人身边。
申屠令仔细看了看贺新凉手中的剑意，点头道：“确实是那物不错。”
“自前掌门去后，能从万象剑诀中领悟此剑意的人寥寥无几，如今更只剩掌门一位。不想又多出来一个。”
白行露听见，便道：“弟子先行告退。”
申屠令知道她误会了，便道：“你不用走，也不是什么大秘，跟掌门之位无关。”
原来无关啊。贺新凉暗道，那你说的好像我就要接任掌门一样。
“此事本来不该是我说，而是掌门亲自传授给你们。既然他不在，便由我来。”
“首先，此剑意脱胎于《万象剑经》，却与寻常万象剑意不同。当年万象祖师传下名字，名为‘象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