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内城几大武馆主的信息,梁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楚闻粗浅的讲了个大概。
楚闻认真听着,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
内城共有大小武馆十多家,但真正能被搬上台面来讲的,仅有四家,分别是——猛虎门、黑豹门、铁熊门以及鹰爪门。
又被人并称为“虎豹熊鹰”,是曲河城众武馆中当之无愧的门面。
每位武馆主都至少是武道一关的境界,门内也有不少达到“攒劲”层次的学徒,势力不小。
这么一股力量若是闹起来,怕是整个曲河城也要翻上三翻。
如此看来,“武教头”这个职位便更显得尤为重要。
却不知为何,竟会被弃用。
这个问题,楚闻自是无从知晓,除非直接问梁峻,嗯...还是算了。
周府坐落内城中心地带,酒楼茶肆周遭林立,青楼勾栏自是不必多说。
足以见得周行对于享乐之事,看的是何等重要。
“梁管事,就等您了,快请吧!”
门口差役老远就看到了梁峻,恭敬着将二人迎了进去。
他不认识楚闻,但看对方穿着得体,想来是随身照顾梁峻的晚辈,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楚闻推着梁峻绕过几座花坛,在差役的指引下,来到一座前厅。
大厅空荡荡的,没有其它摆设,显然是事先清理过,只留下了几把椅子,以及正北的首座。
在这里,他见到了曲河城最有权势的那一撮人其中的几位。
首座方向是位山羊胡的老者,一幅儒生气质,面相温文尔雅,穿着墨绿色长袍,腰佩环玉,看起来应该是府衙之人。
下首左侧共有四人,身上肌肉虬结鼓胀,散发着不容挑衅的气质与威势,想来便是“虎豹熊鹰”四位武馆主。
右侧则是狼火帮帮主徐书,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
至于对方身边之人的出现,倒是令楚闻微微吃了一惊——王贞嗣的首徒,柳丹卿。
几人原本是在低声讨论着什么,此刻看到他们二人,竟是再无一人说话,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几个呼吸过去,坐在首位的儒雅老者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原来是梁管事,本官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副守大人多虑了,此乃关乎曲河安定的大事,梁某怎有缺席的道理?”
梁峻笑容和煦,语气平淡。
身后的楚闻顶着数道锐利视线,一言不发的将轮椅上的梁峻安置在大厅一侧,紧挨一旁的徐书。
那位副守大人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端茶送客,这是官场不成文的潜规则......楚闻站在梁峻一侧,感觉大厅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
“这位小兄弟是哪位?有些面生啊。”
另一侧武馆主的方向,一位鹰钩鼻中年突然开口,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楚闻。
“梁某出行多有不便,便让坊内一位执事随行,应该没有大碍吧?”
梁峻看似回应鹰钩鼻中年,目光却是落在那位面相儒雅的副守身上。
老者顿时做出为难之色,斟酌道:
“此案事关重大,闲杂之人还是暂且退避的好。”
说这话的同时,他虽是看向梁峻,但目光却隐晦的瞟了眼徐书的方向。
这个细节,被默默观察的楚闻所捕获。
城守府方面不愿意让梁峻过多插手此事?
不,不会是城守府,不然梁峻今天就不会来这里,应该是这位副守的主观意愿,他与徐书关系相近?
周行之死在城守府看来,就是因为徐书的擅离职守,因此他迫切需要戴罪立功,来重新拿回被剥削的权力。
四大武馆主与周行没有实质性的利益纠葛,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更多像是个看客。
凶手抓住与否,对他们的利益并不产生影响。
这样一来,唯一有可能抢走徐书首功的,只有梁峻。
这种事情自己都能捋清,梁峻自然也能。
没成想,自家大佬还没发言。一旁的徐书便开口道:
“他叫楚闻,虽只是个兵户,但画道天赋却是极高,说起来此案不是也与一幅画有关?便让楚兄弟也瞧瞧,看是否能瞧出些门道来。”
楚闻不禁多看了这厮一眼,正巧对方也在看他,那双虎目中迸射着吃人似的光,令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梁峻提醒过他,徐书可能会记恨上自己,眼下看来,所言却是不虚。
外城贱户都能画道有成,这是在捧杀他吗?
原来是个兵户......几位武馆主瞬间没了兴趣,不再关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子。
老副守没有再纠结楚闻的身份。
例行商讨了几个问题疑点、梳理了细节后,便为这次议事定了调子:
“城守对于此案相当重视,诸位务必在三日内寻得凶手踪迹。
“现在,先看一样东西。”
老副守轻敲了敲桌面,顿时有人从后方上前,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静静躺着一幅画。
紧接着又有一人上前,接过画纸,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众人只看了一眼,无不露出惊艳之色,啧啧不已。
画中人是一位江边俏立,身姿绰约的女子,云鬓高挽,金步摇流苏垂落,风韵无限。
“此画,是在周老爷的房间寻得,可负责伺候的丫鬟说,她在府上从未见过这幅画。
老副守淡淡说着:
“而又有其它府内下人表示,这上面的女子,与昨晚被周老爷单独留下的女子极为相似。”
“这么说来,凶手便是那名舞姬?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将整个内城的青楼与画舫都盘查一遍!”
徐书一拍扶手,就要起身。
“没那么简单,这幅画有问题。”
梁峻摇了摇头,否决了他:
“听闻近日兴起了一个教派,名为‘采生教’,最为擅长剥皮制画,以行改容换面之事。”
采生教......城守府大狱遭劫,便是采生教所为,这样一来,两件案子其实是一件?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沉默了下来。
改容换面,这怎么查?
谁知道这幅画的源头出自哪?又是谁画的?
不会这么巧吧......当看到那幅画的第一眼,楚闻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了,茫然了好一会,甚至连梁峻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楚。
这幅画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场众人,没一个人能比他更熟悉这幅画。
因为这他妈的...就是他妈的他自己画的啊!
当初这幅画被自己卖给了“刘贵”,如今看来,当初那个“刘贵”根本就是采生教的人!
这人利用某种特殊手段,套上这层美人皮,设计杀死了周行。
最后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才将这幅画留在现场,最终出现在自己面前。
徐书旁边的座位,柳丹卿一直沉默不语。
他因为“涉嫌故意引开徐书”这件事,被打上了“疑似从犯”的标签。
被要求时刻跟在徐书身边,不得擅离。
而眼下,他的视线全部聚焦在楚闻的身上,只因他从楚闻的眼神,以及神态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尽管这并无法说明什么,但这都不重要。
他要的就是让楚闻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焦点,这就够了。
“楚闻小友,你的表情怎么有些不对?难不成这幅画你曾在哪里见过?”
此言诛心!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去,将视线射向这位来自外城的兵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