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藏月，乃是青丘九尾狐族资质最差的狐狸。
我们狐族，化形前是没有名字的，因我是家中第四个小狐狸，便唤做小四。
…
自记事起，我身边向来只有马大叔家的小五一个玩伴。
初识马小五那日，我如往常一般被其他狐狸欺负，化形的捏着我的七寸，将我提起来，未化形的朝我吐口水。
唯有马小五，他只是呆呆看着，不羞辱我，也不阻止他们。
他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会因我资质低便羞辱我的。
虽然他也没帮我，但他不欺负我。
我从来都是反击回去，虽然资质低，可这是青丘，他们不会真的欺负死我。
等到欺负我的都走完了，我一瘸一拐的走向马小五。
“你愿意同我玩吗。”
他舔舐手掌的动作一僵，猛的看向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向来怯懦，不爱说话。
我与他不同，与石头小草都能说上半天，因此常常是我说一大堆话，他只回一个嗯或是好。
实在没话说了，我就同他去河里摸鱼，去山口摘花。
他不觉得烦，也事事顺着我。
娘亲常同马大婶说小五性子好，愿意同我们小四一起玩，她一边说，一边将我抱在怀里，抚着我的毛发，说着说着眼眶便湿了。
我不太懂，为什么娘亲要哭，明明我每次都打回去了。
…
马小五化形那日，我也去看了，他看起来很好看，可还是沉默寡言。
长生长老给他起名温玉。
待到祝贺的人都走完了，我跳上他的肩膀，恶作剧般一直叫着他名字。
“阿玉阿玉阿玉。”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七寸，将我抓下来，抱在怀里，亲昵的蹭了蹭我的毛发。
“嗯，小四，不日我便要出青丘历练了。”
是了，我们狐族，化形后都是要出青丘历练的。
他将自己腰间灵佩解下来递给我，眼里满是柔情，让我叼在嘴里。
“小四，这枚玉佩中有我的妖力，戴着它，往后旁人欺负你，你便狠狠打回去。”
我点一下头，他目光便柔一分。
他又亲昵的蹭了蹭我。
“小四，等我，好不好，等我回来。”
他向来寡言，今日说这么多话，我也很高兴，所以我不解，却点了点头。
…
温玉走后，又剩我一个人了。
来到山口摘花时，蓦然想起温玉。
从前都是他为我摘的。
思索间，山口扑通一声，倒下一个人。
我向他看去，长相很好看，可眉毛皱着，似乎不舒服，一袭白衣都要被血染成红衣了。
他身上妖息很重，想来也是我们青丘狐族。
于是我拿出妖丹，虽然我资质不好，可到底也修炼了数百年。
我将妖丹放在他身前，妖力被他汲取，快要被他吸完的时候，才堪堪停下。
我身子一软，也倒下了。
…
醒后，听娘亲说，我救的人名叫玄安。
“小四，你昏迷时他还来看过你呢，只是昨日已又出青丘了。”
我点点头。
“他何以伤重至此？”
“玄安呀，是修善缘的。”
她又道。
“他那身伤啊，是为护一城百姓，与五千年道行的大妖厮杀惹的。”
我蹭蹭她的胸口。
“那他打赢了嘛？”
“赢了呀。”
“娘亲，说起来他这条命，还算是我救的，怎么也不送一点谢礼？不懂事。”
“送了，娘亲私吞了。”
…
数十年后，我也终于要化形了。
化形那日，族中最有威严的族长爷爷亲自为我取了名字。
娘亲把我抱在怀里，眼中满是笑意，我从未见她这般高兴过。
“连玄安化形那天，族长都没去呢，往后啊，再也没人敢笑话我家阿月了。”
玄安，便是在山口我救的那只狐狸？
“娘亲，玄安有这么厉害吗？”
“玄安可是他们那一辈最出色的小狐狸了，其他小狐狸刚开始修炼的时候，他便化形了。”
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怜爱。
“我们九尾狐族还从未有过狐仙，听长老们说，玄安倒是很有可能能成仙呢。”
我不懂，妖便是妖，仙便是仙，妖为什么要成仙？
我没问出来，只看着娘亲，直直把她看笑了。
“我们妖呀，在外是要被人人唾弃的，只有成仙了才能高人一等。”
我弯弯眼睛，冲着娘亲撒娇。
“方才我也没说话，娘亲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她摸摸我的鼻子。
“你呀，小尾巴一翘，娘亲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族长爷爷连玄安的化形日都未曾去，为什么会来我的？”
谈及此，娘亲神秘的笑了笑，“娘亲如何得知呢？”
她肯定知道，于是我闹她，央求着她说。
央求了许久，娘亲还是没告诉我。
……
我们狐族化形后，都是要去人间历练一番的，我也不例外。
出青丘那天，娘亲爹爹和三个哥哥都来送我了。
他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得我眼睛也有些酸涩起来。
于是我转身就走，冲背后挥挥手。
“不用记挂我，过段时间我便回来了！”
直至听不见他们的哭声了，我方停下来，慢慢抽泣起来。
……
最初几天，我只能吃些野果子。
越往后，漫山遍野的断肢残骸，到处寸草不生，连树都没了，哪来的野果子。
青丘四季长春，我从未见过这些景象，可也觉得孤零零的，怪丑的。
我好饿。
好久没吃东西了。
也不知走了几日，终于看到了一座城池。
终于不用饿肚子了，我想，于是脚步轻快了不少。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把剑朝我刺来。
我愣在了原地，那把剑却并未刺中我，而是拐了个弯又飞回去。
“小狐妖？”
我循声望去。
只看到一袭白衣，衣诀飘飘。
他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着笑，银色面具隐去了他大部分面容，看不清楚。
他身上有一点点熟悉的气息，好像也是妖息。
转头看向他身后，藏月愣了愣。
一堆妖尸。
……知道妖息哪里来的了，原来还是个人。
他看起来比我大，我就叫他一声哥哥吧。
“哥哥。”
他似乎意想不到，眼睛又弯了弯，看看我腰间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