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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鉴天机(1 / 1)

原来那边阮念尘也是误打误撞地发现了玄机。他被一块巨石扫下了平台,在落地的时候发觉他砸到那片岩面上的声音似乎与别处不同,更为空洞清脆,其下像是中空。再跺跺脚,更是感到了一阵细微的震动,如踩在下水道盖子上一般。

他绕着这小片地方仔细察看了一番,果然发现了类似对缝磨砖一样的罅隙。他沉思片刻,想到了一个点子。他的折扇暗格中还藏有一些黑火药,他撕下一块衣摆,将它扯成小片,把黑色的药末儿倒在里面包好,搓出一缕尖布头来作药捻。在做这些的过程中他仍然在闪躲着巨石,然总故意绕着这一片跑。每次靠近石罅他都蹲身,将一个做好的火药小包塞在里面,直到将整块“盖子”均匀地塞了一圈。他纵身跃起,攀住一方略高些的石壁,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晃亮了,以与其使用折扇一样的手法一挥,几十个火星儿便星星点点地飞了出去,精确地落在每一个捻子上。“轰”“轰”爆炸声此起彼伏,石罅被炸得更大了,迸出一些龟裂状的纹路。

然而还不够。他收了折扇,呼地一声又跳到“盖子”正中,停止了行动,负手望着一众向他压来的巨石。那些巨石在移到盖子上的瞬间,已被损伤的“盖子”承受不住这般重压,终于“轰隆”一声塌陷下去。

阮念尘随着许多碎石一起下落,灵巧地在石块上不住借力纵跃,避免让它们伤到自己。“嗵隆”“嗵隆”几声最先下坠的几块石头坠地,他足踏上最上面的那块,弹跳几下,落在了地面上。身后还有余石纷纷坠落,他往前几个滚翻躲了过去。

巨声止歇。阮念尘直起身来,挥袖拂开浮在眼前的土灰,仰头上望,见被自己豁开的那个洞口已经变成了一块锅底大的红昏昏的天空,估算大约落下了几十米。待眼睛稍微适应地底暗淡的光线,他见面前是一条曲折的甬道,两边墙上嵌着灯盏,里面静静燃烧着不属于阳世的磷火,苍白又诡异。

果然这地底下还有密道。阮念尘沿墙向前走去。四周再没出现石块的移动,看来“砚”的操控范围不包括这里。行到甬道的分岔路时,他略略犹豫,进入了右边那条。就在他消失在岔路口大约五分钟后,“砚”“纸”“墨”三人齐齐出现在被炸开的洞口外。

“可恶...居然被破开了。没想到那小子竟能识破到这一步。”三人跳下,望着条条分岔的密道皱起了眉头。来得有些晚了,他们不知阮念尘究竟跑去了哪边。这地下密道的构造错综复杂无比,要找人实属不易。他们对此地是否有生人存在的探知仅限于地上,一入地宫便等于阻绝了气息。“分头找吧。”三人各拣了一条岔路,碰运气般往下寻去。

阮念尘一面观察着两侧的构造一面向前走去。起初他还担心地底会氧气不足,可往前走了一长段,呼吸仍然颇为顺畅。他仔细观察隧顶,发现其上每隔几十丈便凿有一些小孔。显然,这座地宫不只是为了这些尸体,也是为了供活人穿行而建设的。

...也就是说,在这群又腥又臭的活尸,在他们的组织里,存在着人...没准就是他们的头目或领导者...是一个还是很多?都是什么人?...那个“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叶玉洁?阮念尘边走边凝眉思考着。又来到一个岔口,他已不经选择,随意挑了一边拐了过去。

转过弯来,这边的墙上开始出现一些壁画。阮念尘急忙留神,一幅接着一幅看了过去。这里显然不是画廊的起始,画作的内容变幻无常又诡异无比,令人看得一头雾水。他第一幅看到的画作画的是一株老梅,着色浓炽,大朵大朵的梅瓣像是用鲜血泼洒绘就的一般,红得凄艳,触目如火烧。而这树红梅仿若正被疾风摧残,大量的花瓣脱柯飞走,飏起大片大片的红霰朱雪,树身也朝着风向隐隐倒伏。树下画了一个女人的背影,黑发被高高吹起,紧贴身体一侧的衣裳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旁边有几行缭乱的题字,字体狂放不羁,令人简直难以辨认。阮念尘将脸凑近石壁仔细研读方才断断续续地认出一些:...古有书带草,又有书友花名为芸...与书为友人亦与吾...芸婴...红袖添香...芸...梅谢有复发时,汝魂断却不复归...红梅又开...思汝之痛情难书...芸婴...此情难书难书...难书...

念尘摇了摇头,又看向下一块。这一块绘制的是老祖炼尸的场景,分上下两帧。第一帧画了一个黑衣人站在一片泥地上,身后是十几个掘开的墓穴,面前躺着十几具直僵僵的尸体。他正举起双手,从后方的丛丛黑山中牵引来无穷无尽的黑色尸气灌入它们的体内。下一帧,那些被输完气的尸体竟然全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念尘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有关这些活尸黑傀儡是如何产生的,他们也早已有过类似的推断,这幅画更印证了他的猜想。...而那名主事,想必便是人了么。这些字说不定便是他所题的...他将目光转到这一壁墨迹淋漓的题字上。这一壁照旧是癫狂的大字,写的是:哈哈!吾大业成矣!哈哈!吾大业成矣!

...他不禁抽了抽眉尖。这黑山主人的精神状态属实令他不敢恭维。

接下来几幅,画的都是这名黑袍者的一些日常生活。洞中独酌、下山采买、劫杀过客,甚至还有调戏良家女子等等...他在图中依稀看到了白衣者、红衣者,笔、墨、纸、砚等人的影子。可惜这些画的内容并不连贯,他没能看到这四人的起源。

他的目光扫过一幅幅内容大同小异的画,逐渐加快了脚步。蓦地,他像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在一幅画面前驻足。

这张的风格、着色、结构均与前几幅不同,画的是那黑袍人与另一个穿家常土布衣服的人相对而浮,而两人背后的景色却全然不同。这幅画中黑袍者的兜帽推下,露出半张侧脸来,对面那个与其风格迥异的农人,五官却同他长得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两人四臂虚虚交碰,扣在一起的十指现出半透明的效果来,似乎能把对方的身体直接穿透。这幅画镜头拉得很近,因而对人物面目勾画的较为清楚:画面中的黑袍人眉秀眼狭,鼻尖上翘,竟隐隐与叶玉贞有几分相似!往下看字,这一块壁上的字更加扭曲,狰狞难以辨识。阮念尘心头突突直跳,直觉告诉他这一块壁上的内容必然至关重要。他索性将双手都按在了壁上,将脑袋凑上去费劲地瞧:吾等...不灭...纵魄散魂飞...这后面写的是什么?...多亏...什么...双生...

这时,一张雪白的大网忽然从画壁里扑了出来。阮念尘一个激灵,猛地往后一翻,旋即敏捷地跃纵几下,闪身在拐角处的一堵墙壁后面。“喀隆”一声白网撞上角墙,将一堵石壁生生网成了无数碎块。阮念尘惊魂未定,方才这一下若是反应的慢些,被削下的就不止是几缕头发,而是他的脸皮了。大意了!只听几声浪荡的轻笑,一个鬼魅般的白影从拐道中闪了出来。

阮念尘冷着脸,从怀中掏出折扇,食指推上机括,其中嵌藏的毒针蓄势待发。这些走尸虽都已是死人,体内尚有污血在流淌运转,维持着身体的鲜活,因此若是中毒,也会出现反应的。

君芷打了个响指,从他袍袖里飞出三张小小的纸片,分别窜入与念尘站处相连的各个通道,随即展大扩张,向他逼来。眼见各条退路都被封死,阮念尘不慌不忙,举扇往头顶一指,一根带着铁钩的细索便从扇尖射出,“叮”地一声扎入顶部的岩石。他手指巧勾机括,那细索便迅速收紧,带着他的身体极速升高,从一面纸网上越了过去。他手肘一弯,控制着荡向君芷那边,提足冲君芷踹了过去。君芷回招挡格,念尘收索回扇,与他拆打起来。

两人出招都是既捷且敏,君芷从袖中放出无数碎屑似的小纸片,小刀般冲阮念尘簌簌割去。念尘勉力闪避,颏下还是被划破了两道,渗出殷殷血丝来,身上衣衫也被削破了几处,不过他已经不在意多这几处了。

君芷弯着那两条长长的柳眉,习惯性地边打边讽撩对手:“哎呦,幸亏你是个男人,若是女子,我恐怕还真不舍得划破她的小脸蛋呢。”阮念尘表情没有变化,淡然接道:“是呵,毕竟你面巾下的脸早就被划得稀烂,自然见不得脸面完好的俊男咯。”君芷的脸猛然绿了一下:“你怎知...!”双掌一合,五面大网从前后左右上向两人合围而来,他自己则“噗”地一声藉由一张小纸片传了出去。

关于君芷面巾下的脸也全是疤痕这点,是他们几人根据其余傀儡和夜浓的疤脸作出的推测。看君芷的反应,应是不假。这家伙多半上辈子极爱惜自己的脸面,才弄了这么张面巾来遮瑕。而研丹那家伙,不知又用了什么其他法门。

念尘沉静地望望无死角的网笼,这次举起折扇,灌注内力,由上至下猛力一劈,正前方的那张白网便被强力破开,他从暂时打开的裂口中抽身而出;但由于刚才密匝的白网挡住了视线,他出来后看到迎面钉来的两方纸片已经躲闪不及,“嗤”“嗤”两声纸片扎入了他的双膝,他身体一晃,栽了下去。君芷嘻嘻而笑:“虽然没碰上那两个小妞有点遗憾,不过逮住了你也...”这时他的话语突然断了,代之以一声长长的惨呼,和一声清脆的“娟影!”君芷的人已经被一柄斜刺里飞来的长剑从两块肩胛中打了个对穿,牢牢钉在了岩壁上。

只见叶玉贞和背上背着李慎的陈碧倾从另一条道中走了出来,阮念尘道:“啊!...是你们。”叶玉贞脸上沾着血,可是笑吟吟地:“阮兄,这次可是我‘救驾’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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