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常年驻守边陲,与妖物搏杀,我们村都很尊敬他。”
“可他的家里人趁此敛财征地,说是为了给仙师提供修炼资源,其实中饱私囊。”
“本想着是为了仙师,大家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自家的田地被抢走,我才意识到。”
“要是我也是修士就好了。”
张浅一震,看着阿瑶眼神中的一丝狂热,心中隐隐有种猜测。
阿瑶突然泄了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在了。她用手卷弄着青丝,发丝都成了一团糟。
“可我没这种天赋,别说灵根了,就是开脉都难以企及。一年才多少灵米去上缴?不过百十来石罢了。”
“开脉需要很多灵石,不然就是知天命都难以开脉。所以普通人家很难出修士,就算有也要看天赋,不能修行有也无用。”
“加之税收,很多人望不可及啊。”
张浅心中冰凉,这是一个偌大的皇朝,整个皇朝的底层居然连生存都难,还要交大量的税收。
和阿瑶一样的人有多少?多到张浅无法计数,这些人浑浑噩噩,不为生活,而是为了生存。
一旦修道,那就是肆意的迫害其他人,只为曾经失去的东西。
而根源,就在那些修士家族,他们的资源从别处掠夺,几乎没有成本,难怪如此多的人想进学宫之类。
修士家族一旦成型,其修士会越来越多,掠夺也随之增加。
平民为他们的野心买单,一代代成为垫脚石,用血肉筑起登仙长梯。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张浅心中的修士和凡人是各自肩负起责任,修士保护家园,传道授业;凡人做好本分,传递修士的故事,以出现更多的有志之士。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修士变成了一个坏人形象,平民谈之色变。
现在想来,或许不是定波城的百姓重要,而是修士的威严不容置疑。
张浅脸色僵硬,语气平淡的问阿瑶道:“我也是修士,你为甚不怕我?不怕我把你拐了当侍妾?”
阿瑶眼睛弯起,月牙中满是亲昵。
她高兴的说道:“张公子与别人不一样呢!你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坏心思。”
“就像,就像隔壁的弟弟一样!”
张浅脸上抽动,他的心思可不好。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张浅不动声色询问。
“我想着存下一些灵石,等以后开家酒楼,因为我没事就喜欢听别人讲故事,等酒楼开了,我自己就去给别人讲故事,嘿嘿。”俏皮的少女傻笑,不禁摸了摸琼鼻。
“还有,你别看我这样,我记性可好了!很多人很多话听一遍就能记住!”
少年有些意外,他看着阿瑶道:“那酒楼名字想好没?”
阿瑶晃了晃脑袋,低声道:“不知道哎,要不你帮我取个?”
少女的眼光瞟向少年,眼中满是少年,少女的心思绘于眼里,写在脸上。
彼时的张浅并未察觉少女心思,当时只道是寻常。
……
“哇。张公子还会算命呀?”阿瑶满眼小星星,看着张浅在那说道。
张浅随口说说,可阿瑶非得让他露一手。
让阿瑶拿来几枚铜钱,还有笔纸,让她写下八字,再让阿瑶握住他不能动弹的手抓紧铜钱。又询问道阿瑶的真名。
“何瑶,我叫何瑶。”阿瑶细如蚊蝇的说道,眼神都在张浅手上,她很紧张,也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张浅示意阿瑶松开他的手,清脆的声音落地,铜钱在地上弹跳,纷纷落地。阿瑶则是连声询问:“怎么样,张公子,你算出什么了?”
张浅只觉如鲠在喉,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他看错了,脸上的表情差点出卖了他,他反应过来。
月光下的铜钱泛着微弱光芒,风吹起一片落叶,盖住了铜钱发出的光。
少年温柔的说道:“你会找到一个如意郎君,生了许多小孩,幸福美满的过完这生。”
张浅越说,阿瑶的脸上越红,月光透过她杂乱的发间照在张浅的眼中,稀稀落落。
少年的眼神平静,内心却是有股凄凉之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浅便让阿瑶离去。
修道之前,师父便让他学会这门技艺,他学的不入门,却也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看来,不是人人都会给人算命这个技艺。
他还记得问师父为什么会学到这些,老头子的回答让他记忆犹新。
“我啊,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为了某个人,我只想知道,人定胜天还是天命不可违。”老头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轻松惬意的脸上罕见的是严肃。
少年一阵恍惚,直到阿瑶走远,他的脸上出现悲戚,看着地上的铜钱别过头去。
五州尽求仙,山海道无边。
谁言明日事,蜉蝣天地间。
从那一刻开始,张浅心中变强的念头极为坚定,他没日没夜的尝试恢复身体。
日复一日,他被软禁在此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期间阿瑶都会找他闲聊。
当他已经能控制双手的时候,张浅第一选择就是去找茯苓。
“好弟弟,你来干嘛?”茯苓慵懒的躺在摇椅上,她翘着长腿,吃着珍稀灵果,好不悠闲。
“这些日子承蒙姐姐关照,可我有要事在身,需要马上去做。”张浅与茯苓对视,眼中不知是想法。
茯苓拿着灵果的手停了下来,她目光如炬,扫过张浅的身体,最后轻笑一声道:“还是半个残废,你这么出去很容易没命的,我这里还安全点。”
张浅脸上平静,心中却大骂这女人诡计多端,他要是还留在这就是脑袋有问题,他可不想把生死交给别人。
张浅笑道:“姐姐你可知我是谁?”
茯苓扭头,脑中回想起丹师的话,这让她有些摸不准,毕竟丹方不可能造假,而且不可能外流。
茯苓沉思半响,果决道:“你这些天吃我的用我的,好歹留下一点东西吧。”
张浅摇头:“药液已经给过了,你可不能不认账。”
听到此话的茯苓差点直接动手,那能叫报酬?再说了,那不是验货吗?
等等,怎么这小子说的有点道理?茯苓心里抓狂,她确实开始就得了一滴药液,让她沉寂许久的瓶颈都有松动迹象。
“咳咳,那个只是验货,我知道你是陈氏的,再说了,你一个小辈在外面多不安全,姐姐是为你着想。”
张浅听的一愣一愣,面色古怪,他啥时候是陈氏皇族的人了?
要是陈舒漪没骗他,嘿!那还真就算陈氏的上门女婿。难不成这茯苓消息如此灵通?
不过如此一来,他也懒得解释,顺水推舟道:“额,我还要早日赶去学宫,药液乃是家族交给我,我也不得动用。”
张浅撒起谎来很有天赋,一点不带露馅的,语气神色都没有变化,是个哄骗人的好苗子。
茯苓默默点头,她想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开脉小辈,只可能是想掩人耳目。不过她得了一滴好像也不亏?
不过,作为景云城第一拍卖高手,她不讨价还价不可能!
“你看,这些日子我给你花了大概十万灵石,每天的丹药都是我亲自监督炼制,这还是背着商会为你呀!好弟弟,你忍心看我被商会责罚吗?”
茯苓坐起,双腿并拢弯曲靠在胸前,双手抱着腿,眼神凄切,楚楚可怜的看着张浅。
该死,这女人就是个祸害,有一瞬间张浅差点被她说服了,好在他意志坚定,咽了咽口水道:“你别骗我,你这些天除了暗杀者的事都在悠闲度日,连修炼都未曾。”
茯苓黛眉皱起,她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那小子从哪得来的情报,随即恍然,是阿瑶!茯苓不禁银牙暗咬,心想身边的丫头连人带心一起被拐跑了。
张浅伸手,向茯苓讨要自己的储物袋。茯苓没有动作。
张浅再伸手,茯苓脸上出现不甘。
“好好好!给你便是!”茯苓挣扎了半天,她本想独占那神奇的药液,现在毛都没有,还搭进去一个侍女。
拿到储物袋的张浅咧嘴笑了起来:“哈哈,茯苓姐姐,此番恩德在下必会报答。至于药液,我会慎重考虑的!”少年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可茯苓现在只想打死眼前的人。
正当张浅摇着轮椅准备离去,茯苓叫住了他。
“你现在行动不便,阿瑶你也信得过,要不让她跟着你。”茯苓眼光瞥见远处一直观望的阿瑶,心中虽有不甘,更多的是无奈。
张浅不解道:“这是何意?”
茯苓传音入耳,张浅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泛起波澜。
几息后少年摆了摆手,沉声道:“多说无益,哪个修士敢说明天能活下去?遗迹、宝物、机遇,这些都是需要自己争取的,如果我带着她,反而是害了她。”
张浅看了一眼茯苓,冷笑道:“再说了,这件事应该你告诉她,而不是让我来。”
少年慢慢的摇着轮椅离去,没有回头。
经过阿瑶身边时张浅只是点头致意,没有多说一句话。
如果他真的拥有家族,自己有着强大的后盾,这个侍女他能带,再不济也可以为她实现那小小的心愿,开一个酒馆保证生活。
可他是一个散修,无根无萍,四处为家,说不定哪天就会身死道消,留下的阿瑶没有半分防身手段,那后果张浅不敢想。
阿瑶很懂事,她挥了挥手,也知道两人可能再无缘分相见。
茯苓沉默,她其实有许多事没有告诉身边的人,可她说不得。看着少年独自离去的模样,她知道张浅说的话不可信,但她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与其逼的太紧不如结个善缘,日后或许会有收获。
阿瑶呆呆的看着商会大门,门前川流不息,少年很快消失不见,茯苓在身后站立,轻声问道:“丫头,你喜欢他?”
阿瑶脸上出现一抹红晕,随即笑道:“我只是很羡慕他,他拖着残缺之体,待人待物还是那么温和,所谓君子,我想不过如此吧。”
“我见过太多的修士,他们要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要么倨傲无比、要么盛气凌人。他们对凡人的态度就像妖族,如同自己的宠物般。”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可是这位公子心态很好,他会陪我笑,也会与我讲故事。”
阿瑶转身行礼,缓缓离去。
茯苓心中惊讶,对于自己挑选的人她很有信心,她知道阿瑶的心中想的是什么,这番话,没有假话,让她惊讶的是那少年的心性,确实如阿瑶所说。
茯苓不禁看向远处,以她的目力,还是能依稀看到一位少年在吃力的摇轮椅。她不禁感叹,年轻就是好呀。
再回首,阿瑶的身影消失,茯苓心中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那小子骗骗小姑娘还行,骗她就不行了。呸,她也是小姑娘!
张浅废了老大力找了个厢房,店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好在铜钱让店家打消了疑虑,笑呵呵的让小二帮张浅上楼。
张浅刚刚躺好,窗边传来一阵香风,是陈舒漪。她坐在窗边,裙摆随风而动,清冷而孤傲。
“我看你在天涯商会呆了那么久还以为你不出来了,怎么样?”
张浅知道对方指的什么,淡然道:“不负期望,你给的方法确实有用,只是这后遗症你可没告诉我。”
陈舒漪挑眉,冷淡道:“这是每个修士开奇经都会遇到的困难。别看影响很大,一旦度过,你对身体的控制会有一个新的理解。”
“是吗?”张浅半信半疑,有些狐疑。
“奇经有几劫:失感、失意、失聪、失明、失控。每开一两个奇经就会遇到。”
“你现在处于失控,失去身体控制,还算好的,失去感知和失去意识才是真的致命,几乎无法对敌,只能摸石头过河。”
张浅看着对方绝美的容颜,他原以为陈舒漪是个不折不扣的冰山美人,没想到谈到修炼,她的话比谁都多,也比谁都清楚。
似是察觉张浅的目光,她浅笑道:“好看吗?”
一笑百媚生,张浅有些失神,他红着脸讷讷道:“好看。”
少年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怎么会选我?”
陈舒漪一愣,摇头道:“山海令的主人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