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白城家里有待嫁女儿的市民们都很兴奋。因为刚刚从王宫里传出一道旨意,三个月后,国王将为亚力克王子举行一场为期三天的盛大舞会,邀请全城的适龄未婚女孩出席。
划重点,适龄、未婚、女孩。
这代表什么?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明了,这分明代表国王要为王子选妃。而且众所周知,亚力克王子是王国早就制定的王位继承人,选妃基本就等于挑选未来的王后,一国之母了。
衔泥燕子草窝鸡,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美事,想想就让人兴奋。
“他们都在高兴什么劲啊?”芝麻看着街上奔走相告,普天同庆的市民,满脸不解,“旨意上都说了,舞会邀请的还有各国的公主,那些大人物的女儿也会参加,他们的女儿无非是用来凑气氛的,怎么可能真选她们?”
“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诺亚公主看着街道上激动的人们,眼神却有点空、有点远,“在泥潭里挣扎的人看着潭边的青青草地才有继续挣命的动力,否则早就变成潭底的白骨了。”
哈利听到诺亚公主的话,突然深有感触,对以前的他来说,快点长大,有能力脱离德思礼家就是他渴望爬过去的那片青青草地,而对现在的他来说,完成白皇后和星星女士的任务,好留在仙境就是新的、更漂亮的青青草地。
想到这里,哈利就抑郁起来,因为他觉自己离那片新草地越来越远了。
他要帮爱丽儿在陆地上获得真爱,但爱丽儿根本不爱亚力克,她跑陆地上就不是为了谈恋爱来的,她想要的是一个不灭的灵魂,而且除此之外她似乎还有更大的野望。
而哈利烦恼的根源爱丽儿,此刻正被乌苏拉堵在王宫的某个角落里。
“你想干嘛?”爱丽儿后背倚墙,一只手紧张地捏着衣襟,警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乌苏拉。
乌苏拉一手抵墙,将爱丽儿夹在自己和墙之间,灰眼睛盯着她的蓝眼睛,似笑非笑,“我想……”
爱丽儿咽了口口水,双眸微垂,躲避着她的目光,睫毛如受惊的蝴蝶般轻颤着。
“你没多少时间了吧。”乌苏拉坏心眼地笑了起来,“还有一百天,你就要变咸水泡泡了。”
爱丽儿狠狠一推乌苏拉的胸口,从那个暗昧的夹缝中逃了出去。
“关你什么事!”
“本来不关我的事。”乌苏拉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可谁让你还欠我一件事呢。你忘了吗?塞壬的眼泪。你向我讨要它救你的朋友,代价是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爱丽儿下意识摸了下垂落胸前的白水晶吊坠,吊坠中心有微光潋滟。
“这东西我根本没用上!”
“那不关我的事。”乌苏拉笑眯眯地盯着爱丽儿胸前的吊坠,“你跟我换的是能救你朋友的药,又不是你朋友的命,魔法契约依旧成立,别想赖掉。”
爱丽儿瞪着乌苏拉,半晌肩膀一耷拉,泄气般道:“说吧,什么事,我们事先说好的,只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而且不能违背我的本心。”
乌苏拉凑近爱丽儿,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着。爱丽儿听着,表情先是震惊,然后是困惑,接着是愤怒。
她一把推开乌苏拉,怒不可遏地指着她道:“原来你一开始就算计我!”
乌苏拉摇了摇头,“各取所需而已,而且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会全力帮助你获得亚力克的灵魂,这是双赢。”
爱丽儿眯起眼睛,“如果我不答应呢?”
乌苏拉看着她:“你会吗?”
爱丽儿回看着乌苏拉,将她的身影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深深印在眼底,然后展颜一笑,“当然不会。”
……
日居月诸,三个月眨眼而过。
哈利眨眨眼,看着正在给自己打领结的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我其实可以不打的。”
“不打怎么可以。”红将哈利推到镜子前,让他看看焕然一新的自己,“现在是不是精神多了?”
不得不说,领结和兔子是绝配,打了个奶油黄丝绸领结的哈利兔,颜值起码提升了三成。
而哈利之所以要精心打扮,是为了参加今晚在王宫举行的舞会。
虽然本质上是亚力克王子的选妃大会,但国王梅蒙四世既然没亲自点破,一切都还是尽量按照正常舞会的规格来,比如邀请嘉宾,特别是足量的男宾,不然这么多女宾,总不能让她们自己配对跳舞吧,好看不好说啊。
“切,欲盖弥彰。”去往王宫的马车上,芝麻这么评价道。
“不是欲盖弥彰哦,这位国王陛下精明着呢。”已经跟芝麻混熟了的红反驳道。
“哪里精明了?”芝麻问。
“公主有很多,王子却只能选一个,如此,那些被国王精挑细选邀请来的,王国未婚年轻俊彦们是不是就有机会了?只要有一对成了,给白沙王国带来的好处就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老狐狸!”芝麻骂道。
“的确是个老狐狸。”诺亚公主赞同道,“梅蒙家族的血脉,向来以狡猾著称。”
红透过车窗,望着已经隐隐可见的王宫,有些感慨地道:“我第一次遇见辛德瑞拉,也是在类似这样的舞会上。那时她身着一件像梨花一样素净洁白的礼裙,穿着一双金丝鞋,却比其他所有精心装点的女孩们都光彩夺目,偏偏她自己根本就没什么自觉,混进来一门心思蹭吃蹭喝,谁都不理,我邀请了三次她都不肯跟我跳舞。”
“谁都不理?”哈利感觉有些奇怪,“你的哥哥没邀请她吗?”
红摇了摇头,“他不敢邀请别人跳舞,他那时就已经是锡纸状态了,一跟人跳舞就露馅了,所以舞会上他一直在装高冷。”
“女孩子邀请女孩子,你的胆子好大啊!那后来呢?”芝麻兴致勃勃地追问,她身边的诺亚公主也露出好奇的目光。
“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红说着,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我特别留意辛德瑞拉的口味偏好,然后在第二天的舞会,我提前准备了好多非常美味又非常合她口味的小蛋糕,但只在自助餐桌上放一点点,等辛德瑞拉尝过之后,我就拿它们引诱她,一支舞换三个小蛋糕,结果那晚的整个舞会她都是属于我的。”
诺亚公主有点好笑地道:“没想到金蔷薇的第一执政官原来还是个馋猫。”
“感觉好幻灭啊。”芝麻笑嘻嘻补充道。
“那再后来呢?”哈利好奇地追问。
“后来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们一起看雪看星星,从美酒美食聊到人生理想。再然后……她接受了我哥哥的求婚。”
“啥?!”正托着腮听的入神的芝麻整个人都不好了,“为啥,就那个锡纸片子?!”
诺亚公主轻拍了芝麻一下,芝麻自知失言,有些抱歉地看向红。
红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你们不要看兄长现在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就以为他向来如此,其实他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善于伪装,就连跟曾经跟他朝夕相处的我也一度被他营造的温良恭俭让的假象给骗的团团转,最后差点连命都丢了。”
“就他?!”芝麻颇为不可思议,“”所以,辛德瑞拉也让他给骗了?”
“是的。”红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辛德瑞拉也一度被他欺骗,但她答应我兄长的求婚,却并不是因为她爱上了那副假象,而是她希望借助我那个表面看上去还不错的兄长,借助王妃的位置,干预改善当时名字长的要命王国国内工人群体日益艰难的处境。而另一方面,大概也有一点跟我赌气的因素吧。”
“赌气?”芝麻奇怪地道,“你们吵架了?”
红扫了芝麻和诺亚公主一眼,笑了笑,“不是吵架,是我单方面要推开她,只能说我当时太软弱,而辛德瑞拉又太天真。”
“听不懂。”芝麻挠了挠脑壳,“这不就是吵架了嘛。”
红意味深长地看了诺亚公主一眼。
哈利则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辛德瑞拉时,她缝在剑士服上的布带,上面写着:杀尽负心薄幸人。哈利摇摇头,把这个莫名其妙的联想甩出脑海。
而此时,王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