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吴忌做出诚恳，感激之色，道：
“奴婢能不饿死，能入宫，博一个出人头地，人上人的机会，都是张家所赐。
“虽然最后混到了冷宫，但机会张家是给过奴婢的，是奴婢没有本事罢了。
“现在张家能看得起奴婢，奴婢不问原因，不怕牵连，定将这件事做得稳妥。
“若有功，都是公公的；若有过，奴婢全部承担，公公放心就是。”
“……”
猪脸公公一时有些感动，拍了拍吴忌肩膀，才道：
“好，好，张家就缺你这样的好孩子啊，咱家若哪日富贵，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谢公公提拔。”
两人相互感动一阵，猪脸公公便不再多留，翻窗而出。
临走时甚有些不舍，恨不能和吴忌把酒言欢。
不过，自始至终，那张收回去的银票却是没有再拿出来过。
借着听息诀敏锐的察觉力，吴忌甚至知道，对方肌肉就没有放松过，一直在戒备着自己。
“哼，都是千年的狐狸，没有一个好相遇的。”
吴忌感慨一句，待听到对方将要翻越西五所院墙，忙将蒙面巾戴上，也翻窗而出。
两人一前一后，猪脸公公修为仅有七品，还不能像吴忌一样忽视巡逻太监。
他在出得冷宫之后，四下看看无人，便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酒糟鼻的脸。
适度整理妆容，腰牌确认无误，大步离开。
最终来到了后宫一处寝宫，进入太监专用房舍，熄灯睡觉。
吴忌站在寝宫屋顶，将一切收于眼底，并未离开。
从这位太监的行事风格，贪财程度，吴忌总有种感觉，对方其实是张家的一个底层人物。
他得确认下，如果不是，那自然最好，可以通过猪脸公公接触到更高阶的张家人。
如果是，那就有些麻烦，就得辛苦吴忌了，帮这位公公扫平障碍，早日飞黄腾达。
吴忌的这次的判断是正确的。
到了子时，猪脸太监出了寝宫。
一路遮遮掩掩，最后来到了浣衣局，和一名管事太监嘀嘀咕咕。
吴忌藏身不远处，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猪脸太监将今天和吴忌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向管事太监讨要今天的额外酬劳。
后，得到五十两，在对方鄙夷的眼神中，离开了浣衣局。
而管事太监也不停留，最后钻进了司礼监的后门。
司礼监是十二监之首，权责最大，里面的太监虽然不似御马监，清一色的武太监。
但，修为高的必定不少，不显山不露水的指定更多。
吴忌不敢轻易尝试潜入，免得步了内藏局的后尘。
见再无瓜可吃，返回西五所。
躺在床上，吴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遍遍回想。
结合他所掌握的所有信息，将所有关节联系贯通，分析着局势变化，思考着利弊得失。
首先，他清晰知道了正统帝的处境。
正统帝虽贵为天下第一人，但过得并不好，甚至说是很糟糕。
而得出这个观点的解开方式和前提是，海公公曾经的判断出错了。
正统帝，也即是以前的四皇子，其实根本不是先帝的选择，先帝的选择是二皇子。
从先帝扶持二皇子和太子斗，给他一定的班底，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可以说是在培养，也可以说是在养蛊，尽管只有两只。
更可以说是让太子无心他顾，稳固皇权。
反正，先帝对二皇子寄予厚望，从后来对两方势力处置的结果上就能分析出端倪。
二皇子一方势力处置得更轻，太子一方，皇后却被灭了九族。
可惜，二皇子没有承受住压力，选择了造反，先帝计划落空，甚至影响到了寿命。
然后，被迫选择了表现还不错，一直当逍遥王爷培养的四皇子继位。
可四皇子新君初立，哪来的班底，自然处处掣肘，不被看好。
因此，他急需要做两件事情。
第一件，像蓝星霍去病那样，用一次大胜来确立自己的地位，于是派心腹赵有道南下平叛。
第二件，确立自己不可替代的地位，处死所有对皇位有威胁的人。
第一件自然是失败的，他信错了人。
赵有道功败垂成，导致正统帝被动起来，开始步步艰难，步步错。
因为切割太快，手法稚嫩，赵有道背叛。
当逍遥王爷培养的正统帝心态崩溃，躲入后宫几月不敢面对现实。
好不容易恢复勇气，第二次出征，依旧拿不下叛军，颜面又失，彻底沉沦。
第二件他倒是做成了，但不算成功。
反而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做得太过，将先帝的后手给逼了出来。
待到如今，正统帝颜面尽失，几乎不能控制朝堂，完全和朝臣对立。
大周是皇家的，但鉴于修者的存在，也是朝臣背后的大族，以及大宗门的，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
因此，正统帝其实很危险，他更慌了。
普通人都知道挣扎求生，正统帝自然也知道。
于是他又做出了两个决定。一是学习成祖，将宦官推到前台和朝臣对垒，通过宦官反向控制朝廷。
二是将先帝最后一个儿子打入冷宫，不再激化矛盾，和赵公公等，他以为的忠于先帝的势力妥协。
这样做，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最后还要看南方的局势。
如果南方叛军同意诏安，正统帝扳回半局，若是失败，将万劫不复。
而到了这里，也就牵扯到了今晚的事情。
正统帝还在挣扎，他的一些心腹，或者说是看清楚局势的大太监们却坐不住了。
吴忌不清楚这些大太监和张家的关系，或许他们背后还有人，但终归这些人选择了留后手。
预备着万一正统帝完蛋，鉴于正统帝幼子刚出生，居住在冷宫的高陵王继承皇位的概率就很大。
他们如果早些投资，也能在关键时刻收益。
将所有关节理清，吴忌豁然开朗。那么，就轮到吴忌做出选择了。
而他的选择其实无须选择，本身就是局中人，继续就好。
一是暗中扶持酒糟鼻太监，让其上位，查出张家所有跟脚，斩草除根。
还可借用张家势力保护华太妃，让其安全更加有保障。
二是，自己也跟着投资，和高陵王保持好关系。
如此，自己便有了两条保障。
不管是静安王将来起事成功，还是高陵王继承皇位，高位太监的位置上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三嘛，和华太妃彻底划清界限。
干脆认对方为干姐姐算了，如此便会让这段孽缘消失，也可不被将来的高陵王记恨。
内侍认嫔妃当姐姐，在其他人眼里简直荒谬，但在吴忌这里完全行得通。
程太妃本身就已经落魄，再加上两人的关系，倒是说得过去。
事情定下，吴忌也困了，倒头就睡。
……
翌日，吴忌做了一些美食，来到了华太妃的房舍门前。
他并未向人透露过自己和华太妃的关系，因此小康子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照顾。
住所是依照先后顺序而来的，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窗户漏风，房屋缺角必不可少。
门扉是打开的，吴忌直接进入。
入眼便是和之前区别不大的，但，更加憔悴，颓废，肮脏的母子二人。
华太妃蹲着，用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给已经八岁的小高陵王教写字，很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