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倒是。
星禾尴尬的立在门口,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听他吩咐了一声,“拿盆来!”
少女依言行事,仍是心有余悸。只要不让她再去摆弄什么鸽子,做什么都是好的。
祁云谦动作利落地将那只鸽子放入盆中,随后,提起灶台上正在沸腾的开水,手腕一转,热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鸽子笼罩在白色的水雾中。
趁着热气未散,三下五除二便将鸽子的羽毛一一剥离。银光一闪,他迅速地在其腹部划开一道口子,掏出内脏,斩去双爪,接下来便是清洗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星禾目瞪口呆。她记得陈九安也会下厨,怎么,现如今,男子都个个都会厨艺了?
祁云谦戳了戳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还不快去摘菜!”
“哦。”她挎上筐,手脚麻利地拔着野菜,倒也乐得其所。
食材不多,炒了两盘野菜,烤了一只鸽子,又去隔壁邻家借了两张炊饼,勉勉强强刚够裹腹。
祁云谦撕下一只鸽腿递给她,“味道如何?”
“尚可。”星禾也不客气,如实回复。“我以为建安侯府是沦不到你做主厨的。”
“那可未必。”祁云谦见她,将剩下的一只腿也递了过去。“阿姐说,没有什么事是女子天生便要做的,男儿身强体壮,更该多承担些。”
提及晋王妃,两人一时无话,只默默咀嚼。
一时饭毕,他进了厨房收拾残局,星禾便坐在树下看着,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短,直至缩短至唯有脚下一团。
正是晌午,艳阳高照,万事万物都沐浴在这明亮的阳光之下,再无阴霾。
她欲言又止,终是开口相问,“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晋王府他必是不愿去的,听风小筑到底又简陋了些,那便只有悦荷馆了。
“过几日吧。”祁云谦将洗过的碗筷置在架上晾干水分,又擦了擦手,“我送你回家。”
两人自然而然地十指交握,白露与祁浩则远远地跟在后面。
街市熙攘,人声鼎沸。在这热闹非凡的街市一隅,围满了翘首以盼的士子与旁观的百姓。只见一面鲜艳的黄榜高悬于墙,正是今年的春闱榜单。
榜上字迹清晰,墨色如新,每一个名字都承载着寒窗苦读的艰辛与期望。士子们或焦急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或神色激动地指点给同伴看,亦有失落者黯然神伤,独自站在一旁默默叹息。
星禾挤到前面,仔细地扫视着上头的名字,忽而兴奋地转身,指向榜单的一角,喜笑颜开道,“快看,顾宴洲榜上有名!”
祁云谦微微撇嘴,不以为然道,“看来他发挥不佳啊,以他的才学,成了会员也不足为奇。”
星禾翻了个白眼,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这还不好?换做是你,只怕名落孙山呢。”
“唉——你让他与我过两招试试?”他话中带着几分挑衅。
说一句,倒还急了。星禾扭头穿过人群,摇头叹道,“你啊,想超过他,只怕是人如其名。”
“何解?”祁云谦一愣,追问道。
“路漫漫——其(祁)修远。”
“你——”
白露忍俊不禁,姑娘在祁小将军面前说起话来,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倒与平日里和善的作风大有不同。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正欲加快步伐跟上他们,却恍惚间捕捉到一声微弱的呼唤:
“表哥——”
那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充满了期盼与哽咽。眉头微微蹙起,回头向后扫视了一眼,只见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的迹象。
“白露姑娘,发生何事了?”祁浩也停下脚步,关切地询问。
白露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听错了,咱们继续走吧。”
街上的喧嚣声再次涌入耳中,将刚才那一声呼唤淹没其中。隔着一条小巷,那头却是另一个人的人间炼狱。
“跑啊,你再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去!”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握着一根粗壮的鞭子,对着一名女子狠狠地抽打。他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倔强和尊严都抽打得粉碎。
“关了几个月,还不老实!老子花了五两纹银买你回来,是让你传宗接代的,不是让你在家当小姐充祖宗的!敢跑?看我不抽死你!”
长边鞭落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女子身形瘦弱,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身上的衣衫已被鞭子抽得破碎不堪,露出里面触目惊心的道道伤痕。
她双眼含泪,哽咽着跪地求饶,声音微弱,却带着无尽的哀求和绝望。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王彬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我看是从前打得太轻了,不给你点教训,你是记不住!”
话音未落,手中皮鞭再度挥起,如疾风骤雨般猛抽而下。
女子蜷缩在地,无力抵挡,任由那皮鞭一次次无情地落在身上。脑中却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方才的场景……
明明就差一点点便逃出去了啊!
可就在转角处,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她自八岁便想嫁的人,此刻却牵着另一位女子的手,从她面前旁若无人的走过。
双腿在刹那间似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无法动弹。她疯狂地呼唤着,希望他能回头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可下一瞬,却被王彬一把扯了回来。
四周那么多人,看猴儿似的盯着她,如同看一场没有温度的戏。只有那皮鞭的抽打声和自己的哀鸣声,在狭窄的巷弄中回荡,诉说着无尽的悲凉。
王彬恨声道,“别忘了,你是牙婆从山里捡回来的卖给我的,就是打死了你,也无人问津!”
终于,有人面露不忍,轻叹一声,劝道:“我说王彬,你这——都跑了几个老婆了?再不知悔改,怕是连那牙婆也不愿再做你的生意了。”
“别听他的!”立刻有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站出来,满脸不屑地反驳道,“哼,这女人啊,就是欠打。
——打服了她,自然就乖巧了。”
那人气结,紧拧双眉怒视着这妇人,质问道:“谭寡妇,你当年被老谭打得奄奄一息,遍体鳞伤,易地而处,怎能如此冷漠,毫无怜悯之心?”
谭寡妇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得猖狂又不屑。
“我呸!”
她猛的啐了一口,“怜悯?怜悯值几个钱?那玩意儿能当饭吃?老娘当年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你们这些人,又有谁怜悯过我了?”
众人默不吭声,谭寡妇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往家走去。
“行了,王彬,要打回家打去,喊得鬼哭狼嚎的,吵着老娘不能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