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滂沱，大雨倾盆而下，浇在树上，树叶摇曳。
已经是深夜，路上却还有几辆车奔驰而过，高楼之上，偶有几间房子灯光忽明忽亮，几声车辆的鸣笛，并不吵闹，又显得寂静极了。
一道突兀的身影在人行道上出现。
竟是向天歌，他无力倒在潮湿的地上，雨水灌进伤口，伤口周边已经泛白，让他很不好受，
他依稀记得，一道白光闪过，自己莫名就出现在这了……
向天歌撑着站起了身，弓着背，他满身鲜血，白衣被染红了大片。
这是地府吗？
原来人死了，也会疼。
“滴滴滴！！！”
突如其来的是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传来，一辆黑色汽车，
“呲……”
向天歌还没反应过来，一辆热情的车在他旁边刹住了，
明晃晃的车灯散在向天歌伤痕遍布的身体上，半边失血过多的脸都被灯光的衬托下变得惨白。
照的他睁不开眼，
车窗落了下来，一只成年男人的手臂伸了出来，接着是头，脸上面黄肌瘦，颧骨微微凸出，再正常不过，唯一的特点，就是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他招了招手，
“嘿……这么晚，美女去哪里……”
“啊”字还没说出口，司机就被彻底的吓呆住了，
惨白的脸，一身血衣，凌晨三点。
虽然五官还行，但这TM不是鬼是什么啊？！
远处看以为是个红裙辣妹，凑近一瞧，这都什么啊？!
招错客了！！
早知道就带眼镜了！
司机吓得立马挂挡，左手稳住方向盘，油门还没来得及踩，他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跑！”
但还未付诸行动，就看见那只血淋淋的手扒在即将收回去的玻璃上。
“能……去奈何桥吗？”
向天歌声音有些沙哑，他半睁着眼睛，看了司机一眼，双方对视，
向天歌露出他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在另外一人看来却是可怖极了。
司机连忙收回视线，装作自然的看着路段前方，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一向很注重性别的他，甚至没有在意此人是男是女，他僵硬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自己，握住方向盘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双腿已经软了，最后一丝勇气也已经消失殆尽，
他当然信鬼神这一说，不敢不应，怕阴气牵连了家人，带来不幸。
若是换一个崇尚科学的知识分子，向天歌都搭不到这趟便车了。
“上……上……来吧……”司机望了望车内镜上悬挂的太极图案做成的吊坠。
咽了咽唾沫，思索再三，终是开了门。
“谢谢，咳咳咳咳……”
向天歌望着这从未见过的车门槛，和这特殊的车门材质，一阵愣神。
他自然而然的坐在了皮质靠垫上，整个车厢内立即传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刚刚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司机，一瞬间清醒了。
与司机的惊慌害怕形成对比的是，
向天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将全身的重心都放在了靠背上，只是疲惫虽然缓解了，
可身上传来的疼痛却是怎么都止不住，随时都在提醒着他。
你被自己最疼爱也是唯一的徒儿设计，
一时，向天歌仿佛陷进了充满悲伤的海洋中，被窒息，被淹没，那种从未拥有的感觉不断挑逗着向天歌的负面情绪，
这一刻，时间被暂停。意识在海洋与痛苦中越陷越深，他慢慢的想要睁开双眼，可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他逐渐失去这具身体的控制权，重心下沉，无数曾经看不见的，所谓——生命之气，正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涌出来，离他自己认为的，也是象征着海底的死亡越来越近。
再次睁眼，他看到的已经不再是黑暗了，而是虚无空洞了，
就在向天歌以为自己快要溺亡在这海洋之中，一声喊叫把他拉回了现实。
“你……需要去医院吗？”
在司机的观察下，他发现这个“鬼”从上车开始，就闭上了眼睛，皱起了眉，好像是在忍受什么莫大的痛苦一样，
鬼不会疼的吧？或许他其实是人，并且受伤了呢？
这么想，好像也说得通。
迟钝的司机在心里不禁为他自己聪明绝顶的想法拍手叫好，至于奇装异服，他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这年头穿衣自由，他没这么多闲工夫操心别人的衣服。
豁……那这么讲的话他伤得很重，得尽快送到医院，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车里了……
“不……去……”
向天歌的眼神更加疲惫了，虽然没怎么听清，但他还是断断续续的否决，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
但从刚刚的死里逃生来看，他现在应该还没死，那这里不是阴间又是什么地方？
“那去哪里哇？”
“去……去……呃唔……无人之地……都行……”
血水堵在喉咙，险些说不出话来，向天歌强忍着恶心，又咽了下去，
他已经忘记喉咙也受了伤，所以在血液顺下去，触到伤口位置，浑身一颤，发出几声痛苦的呜咽声。
这一次司机终于是听懂了向天歌的意思，他略微有些震惊，
等完红路灯，就拐了个弯，
不过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绕路了，因为他明白这一次钱是很难要来的，还要赔进去不少洗车的本，
要是那人死了，他妈的自己还要被当成嫌疑人，想到这里，车速不禁放缓了，
要不干脆下车选个荒郊野岭埋尸？
算了，人又不是自己弄的，自己清清白白，怕啥啊。
在听到向天歌的呜咽声时，他不情愿的啧了几声，摆了摆方向盘，靠了边。
为防止乘客半路被疼死，司机找到一个白色药罐子，倒出三片止痛药，递了过去。
向天歌不假思索的接过，艰难的咽了下去，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开的有些快了，路上有些颠簸，使得向天歌不断的从昏迷再惊醒，又昏迷又惊醒，咬了咬牙又忍下去了。
在他又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到了。”
司机转头确认向天歌的状态，
在看到他醒了之后，麻利的开了门，示意他下去。
“谢谢……”
向天歌从被冷汗浸湿的白衫里拿出一块玉石，用颤抖的手递了过去，为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表示感谢。
司机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得到了缓和，他连忙收下，随意的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甚至没有仔细看上面的图案，不像是不在意，他还有点心虚，所以好像生怕向天歌会反悔似的。
向天歌微微抬起了头，慢悠悠的下了车，
此时雨已经停了，只剩下了潮湿的水泥地面。
一下车，只听见车子迅速发动，司机避嫌一般油门一踩，轮胎扬起不少灰尘。
昏昏沉沉的向天歌一手捂住了脸，他的眼力比一般人要好的多，尽管是夜晚，灯光昏暗，脑子不太清醒，但那位司机的微表情他还是能看的一清二楚，他明白，那人是要赶他走的。
透过指缝，他看到一片草原，踏过低矮的围墙，踉跄的往里走了走，是许许多多的墓碑，
看样子司机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