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回过神来,厉声问道:“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那芍药死了,把我的居儿带走做什么?莫非官府要把这杀人的罪过栽在我居儿身上?”
小厮慌忙磕头:“是奴才嘴笨,话也说不好。昨日晚上四少爷同别的几个官少爷在仪春楼吃酒。少爷本就是为了吃酒去的,吃到一半,那朱家少爷嫌没趣,叫了几个女子陪酒,本是让她们规规矩矩的陪酒,不知不觉就……今日四少爷刚醒,发现那芍药没了气,吓得大叫,那老鸨报了官,少爷便被带走了。”
冯清听完这来龙去脉,先是冷哼一声:“你确定你家少爷真是为了吃酒去的?京城那么多酒馆,哪家味道不比仪春楼好,非得去青楼吃酒?八成就是去找乐子的,编出这种理由来,还不知不觉,他怕是求之不得吧!混账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小厮的头埋得愈发深了。
冯清闭上眼叹了口气,她这个二儿子,整日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此次秋闱又落了榜,一点都不让她省心。
冯清叫人给姜晏潇送了补品去,匆匆往京兆府去了。
姜晏潇刚醒,零零散散地拼起了记忆,打发走了林诗瑾和冯清来慰问的人,靠在榻上重重叹了口气。
好在一切还有机会,且行且看吧。
调整好了心情,夏风挑帘进来:“姑娘,打听到了,四少爷昨日歇在仪春楼,今日一起来发现身边的姑娘莫名其妙地死了,二夫人去京兆府了。”
姜晏潇沉思片刻,就让夏风下去了。
她记得,这事儿最后被二婶娘压了下去,给了仪春楼的老鸨不少银子,厚葬了那女子。
什么风浪也没掀起来,也没人在乎那姑娘因何而死。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她病刚好,听说将那姑娘厚葬了,也就不管了。
如今细细想来却疑窦丛生。
按下那位姑娘的死因不提,仪春楼里出了这种事,老鸨应该严防死守此事泄露,现在让京兆府知道了,就应该不是仪春楼的人报的官。
那又是谁呢,报官一事,想来想去吃亏的是姜府,得利的是老鸨。就算不报官,老鸨为这事私下找二婶娘拿上一笔钱,也不是什么难事。
闹上官府并非仪春楼本意,那又有谁会做这事呢?二叔的政敌?
最让人不解之处,便是那位女子的死因。若是入门而杀,四哥自幼习武,难道竟不会有一点察觉?何况一位仪春楼里的女子,会惹上什么人?恩客家里的夫人寻仇?那又何苦要了那女子性命?
若是在外被杀,便是那姑娘夜里出去办了什么事,而后被杀。由此说来,那姑娘总不会是撑着一口气回到仪春楼,就为了躺在四哥旁边而死。如果是被人杀了又放回去,还是那句话,四哥难道睡死过去了?她去干了什么?她又是什么人呢?
姜晏潇百思不得其解。
屋里静悄悄的,唯有地上烧的碳在噼里啪啦地响。姜晏潇向来秉持着想不出来就不想的良好心态,脑子一松,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姑娘,奴婢问了太医了,太医说姑娘刚醒饮食要清淡些,夏风去给姑娘熬粥了,这是刚做出来的点心,姑娘先垫垫肚子。”
春雨端着盘子笑盈盈地进来,姜晏潇望着她失了神。
上辈子,春雨即使被打入天牢,她去偷偷看望时,她也是这般笑呵呵的,还记着安慰她。
以前府上嬷嬷还说呢,春雨爱笑,老天总不会亏待了她。
只是跟了个自己这样的主子,年纪轻轻就尸骨无存了。
想起春雨死时的惨状,姜晏潇不禁打了个寒战。
春雨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盘子,快走几步给姜晏潇拉了拉被子,问道:“姑娘可是冷了?”
姜晏潇摇摇头,说:“没有,就是想起来些事。”
春雨嗔怪道:“姑娘大病初愈,就不要整天想这想那的,好好养身子才是正道。”
“行,都听我们春雨的。”
两人笑做一团。
京兆尹府内。
冯清给京兆尹夫人康郑氏递了拜帖,到了康府,康夫人身边的嬷嬷连忙上前迎接,笑呵呵地低声说:“我家夫人知道了四公子的事,叫您放宽心呢,说就是一点小事,我家夫人保管给您把事办的漂漂亮亮,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安心在我们府上吃茶就好。”
冯清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说:“家里孩子不懂事,给静姐姐添麻烦了”,从身边丫鬟那拿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麻烦嬷嬷出来迎我一趟,这点儿钱还请您笑纳了,拿去买酒吃。”
嬷嬷推拒一番,笑呵呵地收下了。
进了屋里,康郑氏拉着冯清坐下,笑着说:“我的好妹妹,这点小事也有劳你跑一趟,让身边的人来传个话就行,咱们自幼长大的情分,你的儿子就是我外甥,我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郑府与冯府在一条街上,两个姑娘自幼相识,关系极好。
郑静给冯清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说:“喝口茶压压惊,你瞧你,脸都白了。你回头让人给那仪春楼的老鸨些银子,安抚安抚,让她自己下去处理了。我叫我身边的小厮去京兆府传话了,我家老爷会掂量着办的。”
冯清终于放下心来。
郑静接着又说:“这事儿呢,我还得拿乔说你两句。居儿年纪也够了,你得给他加紧相看着,有了家室,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外面乱来。”
冯清喝了一口茶,开始给郑静倒苦水:“你不知道我的难处,既儿翻过年就二十二了,自从被调出京城后一年也没几次回家,每每说到亲事,他自己倒是不着急,说一切以仕途为重,叫我也别急,我只好作罢,哪有哥哥还未成家弟弟忙着相看的道理。
况且居儿自幼不服管教,连他父亲他也不怕,我拿他又有什么办法?”
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你不晓得我有多羡慕你,儿子女儿又是人中龙凤,最是省心,公婆也仰仗你,小妾也懂事听话,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快活。
你瞧我看着光鲜亮丽,却不知道我过得多难。我家那位就不说了。我婆婆一直管着家,今年去了庙里清修这管家权才落到我手上,还没捂热乎呢,老太太又要回来了。我那三弟妹四弟妹又岂是省油的灯?到时候我可没有什么胜算。”
冯清一倒起苦水,便如滔滔江河般停不下来。郑静也插不上话,只好坐在一旁听着,见她说完了,犹豫道:
“咱们俩嫁的人家不一样,别的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你与你与你夫君的事,你应该看重些,家和万事兴,咱们做女子的,牢牢抓住夫君的心才是正道,我瞧着,你家那位姨娘,快骑到你头上来了。”
“姐姐,我何尝不想呢,可是他一心都在那狐狸精身上,我有什么办法。”
“你总要温柔些,不要一见到他就发脾气,你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为了孩子考虑,那两个庶子庶女如今地位可不比你那三个孩子低。上次国公府的桂花宴,我看你家五丫头的用度,都快赶上宜儿了,长此以往,可不是好事。”
“我怎么不知道呢姐姐,当年我嫁给他,那也是有感情的,如今,他不是那个满眼只有我的翩翩公子,今非昔比了。”
郑静也没了话。
冯清一股脑把剩下的茶饮尽,起身行礼,说:“叨扰姐姐够久了,居儿的事,还请姐姐费心了,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郑静起身握住她的手说:“你我二人,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明日一早,我保管让居儿全须全尾的回来,你放心就是。”
“多谢姐姐了。”
冯清出了康府,没走几步,马车突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