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丞相府,段人寰看着来自卢望的密信陷入了沉思,九黎大儒死在阳城外,自己居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反而是更远的九黎先收到消息,阴谋的味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影九,把蔡旺叫来。”
“是。”片刻后,随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段人寰睁开了双眼。随着门开的声音响起,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
“义父,您叫我。”来人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段人寰瞥了一眼蔡旺“你可知,九黎的大儒在城外被杀?”。蔡旺小山般的身躯不由颤抖起来,双手伏地“儿,儿,不知。”段人寰轻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猩红的目光如同剃刀般刮向蔡旺,感受到杀意的蔡旺恨不得将头埋在地下,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我将玄甲骑交给你,可不是让你天天溜达着玩的。明日,带五千玄甲去把玄阳宗的人头,送到九黎城去吧。”
“是,儿,告退。”段人寰没有理会还跪在堂前的蔡旺,转身向耳室去了。蔡旺起身擦了擦汗,嘴唇蠕动了下,倒退着离开。
出了丞相府,蔡旺抚摸着自己的爱马脸色阴沉,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只一拳,便将来自西辽的顶尖战马的胸口轰得凹陷下去,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已经断气了。蔡旺,看着倒地的爱马向四周招了招手,四名身着黑甲的士兵将马抬了下去。“传我命令,玄甲骑,斗字营随我出征,即刻出发。”
自阳城向南五百里,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从山顶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好似一匹漂亮的绸缎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山下那是一个巨大的古宅,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宅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九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大字,是“琅琊剑阁”。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剑,悬着天外飞仙大画。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剑气纵横三万里牌,一剑霜寒十九州的字迹。此时,剑阁门口站着一位眼角布满了皱纹,拥有奇异双眸的男子,他便是琅琊剑阁阁主,顾少棠。他身材虽很高,面目虽也还算得英俊,但看来却很憔悴,不停地向远处张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阵嘈乱的马蹄声响起,顾少棠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屋内,坐在案前紧闭双目。顾清歌和阿九骑马赶到,发现剑阁门户大开,心中讶异,下马走了进来,看着案前紧闭双目的男子有些心虚的道
“父亲,我回来啦,我先去看看母亲。”
闻言,顾少棠睁开眼睛厉声喝道“哼,你还记得你这个家,还记得你母亲?我琅琊剑阁什么时候成了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客栈了?”
顾清歌朝阿九一笑,快步上前抱住男子撒娇道“好爹爹,别生气了嘛,女儿知道错啦,好不好嘛。”
顾少棠脸皮微颤,但是微微勾起的嘴角出卖了自己的内心,阿九看着父慈女孝的场景汗毛都立了起来,“我的个乖乖,咱们二小姐真是善变啊,阁主这个女儿奴怕是要被二小姐拿捏的死死的啊。”顾少棠想起堂中还有个外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阿九,你和玄尙,枭雄一同离开的剑阁,为何不见二人?”阿九听闻正色道“回阁主,受少阁主所托,刺杀九黎大儒,玄尙与枭雄去了九黎了。”
顾少棠一听拿开抱着自己腰身的手,浑身剑意纵横,独属于大宗师的气势直接将阿九压倒在地,看着发飙的顾少棠,顾清歌向阿九投去了爱莫能助的眼神,虽然趴在地上的阿九已经看不见了。顾少棠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阿九有些不忍,他们都是琅琊剑阁的内门弟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收起自己的剑气道“我说过,长离既以离开琅琊剑阁,便不再是我阁弟子,你们还听命与他,自己到后山思过,三月内不得出阁。”阿九从地上爬起,大口喘着粗气,向顾少棠行了一礼。
“弟子知道了。”说完从走廊向后山走去,还未走远顾少棠沉声问道“他们二人,现在何处?”阿九一听心知两人安全了,快速答道“阳城,龙王庙。”
说完便小跑走了。顾少棠转头看着正要逃跑的顾清歌,单手扶额“去看你娘吧,这几日好好呆在阁中,不要瞎跑了。”
顾清歌憨憨一笑,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走了。顾少棠缓缓起身来按了下古剑,身后传来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望着缓缓打开的密室,顾少棠眼神坚定的走了进去。
阳城,龙王庙,林玄尙和魏枭雄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林玄尙看着庙中的龙王雕像苦笑道“九黎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啊,看来剑阁我们怕是回不去了。”
魏枭雄搀扶着林玄尙坐在地上甩了甩酸涩的胳膊“要不是长离哥在咱衣服里放了锦囊,估计咱们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那日,林玄尙与魏枭雄驾车离开后,无意间发现魏枭雄腰间的锦囊,好奇之下打开才知道,居然是九黎到大乾边境的布防图。二人心惊之下按照锦囊逃离到九黎边境,二人本以为逃出生天,却因马车暴露了行踪,被一路追杀到阳城。林玄尙有些疲惫的躺在地上“按照布防,那里应该没有九黎兵,为何会突然出现呢。
“魏枭雄摸了摸光头“你都不知道,那咱就更不知道了。”林玄尙皱眉思索,突然一根羽箭向林玄尙急射而来,魏枭雄未来得及反应,羽箭正中林玄尙右胸,林玄尙应声倒地,魏枭雄怒吼一声站立起来,挡在林玄尙身前,“呔,何方宵小居然偷袭,有种和你熊爷比划比划。”
话音未落,又是两只羽箭急射而来。魏枭雄双目圆瞪,二人长时间奔逃,早已没了力气,兵器也早就丢失,眼看两箭已经躲闪不及,魏枭雄大喝一声鼓起全身肌肉硬接两箭,看着手臂上颤抖不已的箭尾,魏枭雄一愣,这不是九黎的制式武器。“我乃琅琊剑阁魏枭雄,只敢偷袭的小人可敢出来一见?”半晌,魏枭雄见未有羽箭射来沉下心来,查看林玄尙的伤势,此时林玄尙面若金纸,气若游丝,魏枭雄急的满头大汗“这可如何是好,完了完了,老林怕是不行了,那咱咋整,咱不认识回阁的路啊。”
“噗嗤,哈哈哈哈,你这个秃子真会说话,同伴都快死了,还担心自己找不到路,哈哈哈哈。”
魏枭雄回身做出防御的姿势,来人居然是个女孩儿,她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她的鼻子高挺,嘴唇红润,脸庞轮廓分明。她的皮肤白皙,没有一丝瑕疵。她的身材修长,曲线优美,穿着一袭紧身的黑色劲装,更显得英姿飒爽。她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背后一张大得夸张的硬弓充满了力量和美感,拎着的箭袋比制式的箭袋长出一节。魏枭雄看的有些入神,原本还笑着的女孩儿看魏枭雄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羞恼。
“你个色眯眯的大光头,你朋友再不管就真死了。”魏枭雄打了个机灵立马转身准备替林玄尙拔出箭矢。
“你这个笨蛋大光头,人家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杀人家啊。”
魏枭雄怒道“要不是你射了他一箭,能这样么,他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女孩儿自知理亏,来到林玄尙身前,拔剑削去箭尾,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塞进林玄尙嘴里,拍了拍手,“好了,你抱着他跟我走,我师傅能治好他。”转身出了庙门。魏枭雄学着少女的方法,折断了手臂上的箭尾,抱着林玄尙追了出去。
三人离去后,顾少棠来到了龙王庙,闻着还残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轻叹一声“还是来晚了么。”突然间一股异香传来,顾少棠仔细嗅了嗅“这是,六磐丹?”顾少棠看了看西方,抿着嘴快步朝西赶去。
九黎皇城,凌霄看着案上的奏折揉了揉眉“呵,好啊,真好,全是支持老三的么,呵,那就随了你们的意。”
“传朕旨意,命三皇子凌飞为监察使,顾长离随行,前往阳城调查太行大儒遇刺一案,点九黎血衣卫三千,红衣大炮两门。”小太监应声后前去传旨。
国子监,景云坐在案前,看着那日与卢望打赌得来的信件,微微一笑“我已经落子了,该你了九黎国君。”
禁卫军大营,小太监满脸笑容的来到帐前,“禁卫军副将军顾长离接旨,圣上口谕,命禁卫军副将军顾长离,随三皇子前往阳城彻查太行大儒遇刺一案,钦此。”
顾长离单膝跪地“臣,接旨。”
回想起七年前,那个满眼仇恨的少年说的话,顾长离眼神坚定的看着案前的秘籍,封面上三个大字十分醒目《九州决》,“景云,你的遗愿,就由我来完成吧。”
阳城西边,一道身影缓缓随着夕阳落下的地方走去,尽头,一座山寨矗立在那里,寨口灯火通明,桃源寨三个大字立于寨头之上,顾少棠来到寨前,望着里面祥和的氛围,叫门的话始终喊不出口。
“寨前的朋友,既已到来,不如进来一叙?”温和悦耳的声音传来,寨内玩耍的孩童顺着声音看来,看着缓缓上卷的寨门,顾少棠也不再踌躇,向寨内走去,走入院内,脚步一顿,向内堂左侧的侧室看了一眼,再次踏步向内堂走去。谢伶有些不解的看着身边穿着道袍,手握拂尘的女道。
“师傅,来的是很厉害的人么?”女道人轻甩拂尘,“泠儿,将他带进来吧。”谢伶脸色一正,正欲出门,只听一声长啸,一道身影已落在门前。
“凛韵道长,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凛韵微微躬身,行了个道家礼“少棠阁主,别来无恙。”问候过后,便再无声响,谢伶有所察觉向顾少棠行了个礼“不知阁主到来,所为何事?”顾少棠收回目光,打量了下谢伶“凛韵道长怎会在此?”
谢伶有些无措的看着凛韵,凛韵将拂尘收起“看来,阁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顾少棠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一杯清茶“顾某,已多年不问江湖了。”
凛韵狭长的眸子盯着顾少棠半晌
“江湖除个别归隐的门派,其他门派不是被段人寰收为己用,就是被灭宗,不巧,我那道观就是其中之一,如今九黎的贵贱阶级统治,已将大乾人压榨的苦不堪言,大乾各地,叛军林立,却做不到众人一心。”
顾少棠拿起茶杯轻呷一口。“所以,你要做他们的领导者?”
凛韵摇了摇头,“我不会,你可知伶儿身份?”顾少棠再次打量了下谢伶,看的谢伶浑身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恕顾某眼拙,瞧不出。”凛韵站起身拿捏住谢伶左肩,将谢伶反转过身,露出左肩后的梅花印记。“现在可知?”
谢伶挣扎出凛韵的压制,整理好衣物,脸红红的冲出了内堂,用力的关门声仿佛是在控诉凛韵的暴行。
顾少棠莞尔一笑“你还是如此不顾人情世故啊,她是大乾唯一的皇族了吧。“
凛韵仿佛没听到顾少棠的调侃,“嗯,你不看看你的弟子么。”顾少棠站起身走到门口,“这段时间,我会在这里,有时间叫她来为我侍剑吧,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凛韵看着顾少棠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终究是躲不过的啊,一入江湖,终身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