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贵妃的贾家,从元春失位出宫的那一刻起,开始起了变化。
王夫人这些年,将贾环养的够废够没用,可谓是防范到位了,可惜蝴蝶的翅膀轻轻一拍,女子可以考试,探春考中了。
好在一想到宫中还有元春,她还算沉得住气。
等元春一出宫,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无论如何,宝玉得争气啊!
恰巧贾政也是这么想的。
凤姐终于抢到了一个擅长律法的先生,一个擅长算数的先生,贾母将贾蓉、贾蔷、宝玉、贾环,统统叫到面前,要他们好好读书。
顺便还让凤姐接着去寻合适的先生,也给家学里换了。
祖宗撑不住了,姐姐撑着,姐姐撑不住了,那就让探春这个妹妹撑着也是一样的,妹妹撑不住了还有侄子贾兰呢。至少宝玉是没打算顶门立户的。
可惜上至祖母,下到探春,这一回,都不答应了。
探春已经定了要去长安辖下的万年县教书,此刻眼看就要离家,无奈的规劝宝玉,让他千万好好读书,莫要再辜负父母的期待,宝玉讽刺的笑了笑,没搭理她。
贾珍在元春失位以后,开始琢磨别的,三番四次半含半露的在贾母面前提起,说天子的亲哥哥睿远亲王要求取黛玉,一旁的元春听到,冷笑道,“我出宫前听说,忠烈亲王正在太后面前提和离呢,说天子可以遣散宫眷,亲王当然可以和离,亲王妃,也没大哥哥以为的那么牢靠。北静王府上的三位县主,两位去长安县,一位去万年县,都要去教书去了。黛玉那个位置,多少人惦记呢,大哥哥还是少想些别的。”
“那穆王妃做错了什么,亲王就要和离?”贾母听她如此说,忙问道。
荣国府正堂的匾额还是当年东平王题写的呢,两家可是旧交,前些日子睿远亲王府的那位穆王妃逼杀侧妃,被赐自尽,四王中的东平王爵位就这么没了,成了一品怀远将军府,这才几天呢,这一位穆王妃,又是怎么了?
“没做错什么啊,祖母,孙女又做错什么了?不也被遣出宫了么。”元春苦笑。
“天子大概只是不想让你在宫中蹉跎岁月了吧,也不算恶意。”贾母只得想着法子劝她想开。
毕竟元春出宫后,不止太后厚赐,天子也分别给出宫的嫔妃赐了两回东西,衣食住行,土地宅院,无所不包,可见真的不是讨厌元春。
大概是真的既不爱也不想留她们在宫中寂寞一生。
“虽然他不爱你,但是说到底,天子是宽厚的人。”贾母年过八十,看尽人间冷暖变迁,繁华过眼,世事浮沉,却明白一点,元春出宫,的确对贾家不利,但是对元春本人,未必不好。
贾母倒也想开了。
都是她的孩子。
天子尚且不忍宫花寂寞红。
她这个当祖母的,也就该歇歇心,别想太多了。
元春掩面落泪。
这半生里,她辛苦蛰伏十载,被封贵妃,她机关算尽去分宠,她一朝得到太后的赏识,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有另一条即使不得宠也能平步青云的坦途,她冷静的远远地看着天子,以为自己就会这么看着,远远地看上一生。到最后,天子一道旨意,放她解脱,告诉她,你太累也太寂寞,回家去吧。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她也会心动。
这么些年,她会悲伤、她会寂寥、她会苦闷、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爱上了天子。
没想到,反而是到了最后分手的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也会爱。
她跟天子,这大概就叫,无情却被多情恼。
天子,是何时变得如此多情了。
比他心里只有周美人,对别人一贯刻薄的时候更恼人了。
明明心里只有婕妤,还要对别人这么妥帖宽厚做什么?
这不是让人一辈子走不出来么?
“好我的大姑娘,天子是怕我们这些娘家人容不下你呢,这总不算错啊,你哭什么呢。”凤姐揽着她,轻声劝道,“那长乐坊的宅子多好啊,虽没咱们家大,却十分别致啊,而且你以后出入禁苑,住在那儿也方便。”
“你如今是越发不会说话了,怎么把人往外撵呢?”贾母故意嗔怪她道。
“这可说的,确是我的错了。不过话说回来呢,不住白不住,我早早儿就让人去收拾了,大姑娘偶尔去住上几天,咱们就算占下了。”
“他既如此有情,何不雨露均沾?何必如此决绝?”宝玉看元春哭的凄凉,悄悄躲回了怡红院,忍不住念叨着,“不过是因为他是天子,就都替他遮掩罢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天子情有独钟也不忘了照顾旧人,怎么就‘遮掩罢了’?”麝月忍不住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