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一直在向江南打探关于春城隔离区的消息,但除了之前的那些话外,江南对隔离区一无所知,他对丧尸的演变也没有任何其他见解。但他确实解释了更多关于这个大院的事情。他们主要由这个行政区的人组成。
大院里的人靠罐头食品和狩猎生存。地下室的水过滤系统将病毒挡在饮用水之外。煤油灯和炉子保证了取暖和烹饪。
超过五十名幸存者在这里舒适地生活,江南坚持认为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很乐意再接受一些幸存者。
设施本身被分成许多房间,像迷宫一样的走廊将它们连接起来。
我没有完整的参观整个区域,江南带段云飞和我去了食堂,李澜和两个孩子早就坐在一张桌子前,两个孩子的兴致都不是很高,方涵更是双眼通红,只有李澜朝我招手。
还有几个人正坐在里面吃饭,他们看起来比张伟还要猥琐。看到我们,他们都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除了礼貌的点点头,我没有和他们说任何话——我在这里呆的时间不够长,还没能熟悉所有人。
另一边,段云飞正在与任何愿意和他说话的人聊天。据我观察,这里的人们似乎很友好。一些孩子在角落里玩耍,尽管他们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紧张,但这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的景象了。这里的人们似乎都在努力让生活变得正常一些,尽管外面的世界已经崩溃。
张伟在我们之后进入食堂,他给自己拿了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某种肉类和菌子,装好食物,在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后,他走向远处一张坐着一男一女的桌子旁坐下。
吃完饭后,郗望把我们带到了供我们休息的地方。他们给了我们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房间里摆着四张双层床。
方涵走进房间的最角落,远离其他人。他跪在床前,立即开始祈祷。李澜和郗望一起离开了,去看看他们提到的医疗系统,我们其他人走进房间,安顿下来。
郑宁宁脱下靴子,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怨脚上的疼痛。她躺在被子上,一只手攥着她的金色项链,眼睛一直盯着上面的铺位。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对她造成了某种冲击。
“你怎么样了?”我把包扔在她对面的床上。
“累了。”
“你需要休息一下。”我走到她的床边拉起被子,发现她的袜子又沾上了血迹。“你的脚看起来不太好。等李澜回来后,让他给你检查一下?”
“随便。”郑宁宁把薄薄的白色床单拉到胸前,翻了个身,她背对着我不再说话。
我叹了口气,决定让她自己静静。
尽管房间里有很多空床,段云飞还是占据了我的上铺。放弃和郑宁宁沟通后,我坐在床上脱鞋,段云飞把头悬在铺位的边缘看着我。
“你不介意吧。”段云飞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不介意,”我软绵绵的说。
“好。”
他把头缩了回去,我脱下裤子。我的包里塞着一套睡衣,当有合适的机会时,我会穿上它们睡觉。
与此同时,段云飞在上铺扭动,整个铺位都在摇晃。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看到他的牛仔裤掉在床边,然后是他的T恤。
“完成!”段云飞有些自豪地宣布,“我赢了!”
“我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比赛。”我一边拉着短裤一边喃喃自语。
我爬到被子下面。床、枕头和床单都非常薄,但总比睡在地上要好。
我看了看旁边的床,郑宁宁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逐渐变的平稳。她会好起来的,总有一天她会克服失去朋友的痛苦。
“我说服你留下来过夜,是不是一件好事?”段云飞问道。
“是啊,我很高兴。”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我们休息了,还吃了一顿像样的饭。”段云飞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愉快。“我们可以在早上离开,说不定我们明天就能到隔离区...”
我盯着头顶的床板,段云飞就躺在上面。我不打算带他或任何人一起离开。
“你们留在这里吧。”
“什么?”床动了动,他的头出现在边缘。“你在说什么?”
“我明天一个人走。”我重申并拒绝直视他的眼睛。
“什么?为什么?”
“嘘!郑宁宁睡着了!”我瞥了郑宁宁一眼,她动了一下,但我觉得她没有醒来。
段云飞翻了个身,他重新站在地上,只穿着他的四角裤。我不想看到他的裸体,所以我一直盯着上方的床板。
紧接着,他蹲了下来,把胳膊放在床沿,他的脸紧挨着我的脸。我几乎能够感受到因呼吸而从他鼻腔中喷出来的空气。
“你要自己离开?”段云飞听起来有点受伤,但这显得他很愚蠢,因为我独自离开对每个人都好。他在这里会更安全,李澜也是,更不用提两个孩子了。
“这里很安全。是个不错的地方。”
“只是住一晚而已。一群狂热的掠夺者可能会杀掉我们——”段云飞强调着,“其他地方只剩丧尸——”
“也许吧。发生今天的事情后,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自己走。”我不愿意准确地表达我的感受,因此减弱了声音。
“因为刘艳玲?”段云飞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
虽然从任何角度上来看,他的声音都不能称得上是喊叫,但郑宁宁就在那里。她在睡梦中抽搐和呻吟,我看着她。我不想让她听到任何关于刘艳玲的事情。这只会让她更加不安。
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这个地方像个迷宫,所以我只能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快到方涵睡觉的地方时,我停了下来,靠在两个铺位之间的墙上。
“所以是因为她?”段云飞把一只手放在上铺,然后他靠在上面看着我。
“因为我,她被杀了。”我的声音奇迹般地保持平稳,但胸口却传来一阵疼痛。“我就不该带她离开那座养鸡场!她自己也说过,留在那里的女孩们都活得好好的——”
“你真这么想?韩昕南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段云飞收起了笑容。“离开是她自己的选择——你知道的。”
“生存总会付出代价——她在那里很安全!韩昕南确实是个禽兽。但如果她留在那里,她今天就不会死!”
“也许吧,”他叹了一口气。“但也许她无论如何都会死。谁知道呢?离开是她的选择,她不想继续呆在那里,我们谁都不能强迫她留在那里。”
“所以我不会让你们再跟着我到处走,以至于最后丢了性命。”沮丧的泪水刺痛了我的眼睛,我讨厌它。“她因我而死,我不能这样对你们。”
“听着,程嘉希。我也很喜欢她——”段云飞温柔地说。“作为同伴,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她的离开也让我很伤心——但你不能因为她的死而痛恨自己,真正应该付出代价的是那些掠夺者!”
“我自责,因为我也有错!当她快死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去找她!我把她留在那里等死!”
一滴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滚落,我用最快的速度擦掉了它。
“那我们就都有错了——”段云飞伸手去碰我的肩膀,我躲开了,所以他放下了手。“你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掩护我们逃脱。当她快死的时候,你救了郑宁宁的命....”
“还有我的、李澜和方涵的。你不能忘记这一点。”段云飞再次试图看向我的眼睛,“我们无法拯救所有人。”
“我知道,”我点点头,艰难地吞咽着。“所以我才不想让你们继续跟着我,你也听到了,那儿被一大批丧尸包围着——”
“没出什么事吧?”李澜问道。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进了房间,我急忙用手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没什么——”我迅速回答,“这儿很棒。”
“我没有打断任何事情,对吧?”李澜疑惑在段云飞和我之间看了看,我穿着睡衣,而段云飞?我知道现在的场景有多么容易让人误会。
“当然没有——我们只是在聊天。”我摇了摇头。
“我检查了一下,他们这里有一名医生,一名兽医和三名护士,”李澜边走边说,“我想继续和你一起去隔离区。那里应该有更大的医疗设施,我能在那里继续学习,也能给人们提供真正的帮助。”
“好。”我点了点头。“我想明天一早就走。”
“好吧,”李澜选择了郑宁宁所在的上铺。“我要去睡一觉。所以你们俩继续....聊天?”
他笑了笑,然后走到床边,段云飞盯着他,紧接着又回头看着我,“就这?”
“什么?”我对他的情绪的变化感到困惑。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他明确要求和你一起去,你说'好的'?”段云飞挑了挑眉。
“他有充分的理由,”我说。“而且我不必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担心他上。”
“所以...”段云飞咧嘴一笑,我知道我说错了什么。“你担心我?”
“是啊,因为你是个白痴,你会把自己弄死的。”我试图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去,但他的笑容只是淡了一点,我突然有些羡慕他的没心没肺,“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走?这个地方有你需要的一切。”
“我不知道,”他耸耸肩。片刻,他垂下目光,一脸若有所思。“我想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们分开。”
“这不是一个足够好的理由。”这甚至根本不是理由。
“你需要我,”段云飞最说,他的目光终于碰到了我的眼睛。“是的,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但我也救过你。如果没有我们,你一个人可走不到这儿——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家庭。我不知道孩子们是怎么想的,但我会和你一起——哪怕是死亡,我们得都一起面对。”
“段云飞...”我试着想出一个反对的理由,但他靠得更近了。我想后退并离开,但最后只能靠在墙上。
“你想找到你弟弟?那你需要后援。在我看来,你别无选择。”他如此专注地看着我,让我呼吸急促。
“我们该上床睡觉了,”他最终设法说服了我,我的声音听起来比想象的要更弱。“如果我们早上要离开的话。”
“这就对了。”段云飞咧嘴一笑,仿佛他赢得了什么好东西。
当我经过他走回床上时,我瞥了一眼方涵。他侧身躺在床铺上,发出了含混的咕噜声,他背对着我的身躯仍在颤抖,刘艳玲的死对他的影响一定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小涵?”我走近他。“你可以哭出来的,不必强撑——”
当我走的足够近时,我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因为哭泣而颤抖。我僵在原地住——他在吃枕头,像疯狗一样。
“该死,”我低声说,后退了一步。“段云飞,快跑。”
“什么?”段云飞一直站在我身后,他并没有动,“方涵怎么了?”
听到他的名字,方涵转向我们。泛黄的眼睛和四处低落的口水都说明了一件事——他变异了。
“快跑!”我大喊一声,方涵跳了起来。
我们都卸下了武器,郑宁宁还睡着,我必须快速思考如何脱身。我用力把一张铺位往前推,试图用它压住方涵。而方涵在下面挣扎着,我知道,他迟早都会推开的。
床铺的倒地声和方涵的咆哮声惊醒了李澜和郑宁宁,李澜从背包中摸出一把枪,他站在郑宁宁床前保护着她。
“怎么会——”我几乎是在喃喃自语,“郗望检查过不是吗?没有任何抓伤——”
“也许是血液溅到他眼睛里了?”李澜和段云飞换了个位置,他走到我身前,声音中的那丝颤抖表现了他少见的慌张,“他变异了?怎么会——”
但仅仅只是几秒,李澜的声音很快恢复了平静,“我们...我们必须...杀了他。”
也就在这时,方涵终于从床铺下窜了出来,但李澜没有开枪,即使是他刚刚声称我们必须这样做。
幸运的是方涵并没有扑向我们,他只是盯着我们,然后一脸茫然的看了看他自己。
“我感觉...很奇怪”方涵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他挥舞着双手砸着自己的脑袋“有东西在我身体里——”
然后他转头看向李澜,“澜澜哥,求求你....我不能自杀...祂不允许....”
在李澜开枪那一刻,混合着绿色的鲜血飞溅而出,泪水从我们的脸上划过。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盯着方涵的尸体,谁都没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