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沿着山路前进,月光照亮了道路,但也投下了长长的阴影,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寒意,郑宁宁紧紧跟在我身后,她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恐惧做斗争。
她那被齐肩黑发衬托着的脸沾满了血迹,脖子上挂着一个镶着石头的金色项链。为了使整体造型更加完美,她还穿着至少大了一号的黑色军靴。再加上再腰带里插着的那杆枪,她就是后世界末日时尚的典型代表。
“我们真的要离开索萌吗?”郑宁宁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如果她没变成那些东西怎么办?”
“她会的。”我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前进。“我们别无选择。”
郑宁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你为什么不跟她说些什么呢?”
“说什么呢?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她?”我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恰恰相反,我宁愿不记得。记住每一个死去的人…这太沉重了…”
“那蒋铮呢?”她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我加快了脚步,试图逃避这个话题。“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别开玩笑了。”我轻声反驳,“他救了我,还教我如何使用枪械。”
在蒋铮找到我和弟弟之前,我们被两只丧尸包围。那时,我对生存一无所知,是他教会了我一切。没有他,我不可能熬过这九个月。
“你爱上他了吗?”郑宁宁不放弃地继续问。
“我不想谈论这个。”我回避了这个问题。
“抱歉。”她说,但她的好奇心并未因我的冷淡而消退。片刻的沉默后,她又开始提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东南方向。”我简洁地回答,“那里可能有另一个隔离区。”
“为什么?”她追问。
“去找我弟弟。”我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和蒋铮的谈话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但我不明白。他提到了关于你弟弟撤离的事。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隔离区已经不安全了。”
“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们都疏散出去?”
“我不知道。我管不着军队。”
“但他病了,对吧?这就是他不和我们一起的原因?”当我们住在隔离区时,郑宁宁曾向我询问过他的情况。那时我没说太多,现在我也不想说太多。
“我不知道。”我叹了口气。
“但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疏散一个生病的孩子,而不是我们这些健康的人。”我不确定她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我说,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回应她。
我没理她,走得更快了,几乎已经是慢跑了。但郑宁宁仍紧跟在我身后,尽管她比我矮。
“他几岁了?”她问。
“八岁。”我回答。
“你今年多大了?”她好奇地歪着头。
“十九。”
“他叫什么名字?”
“程嘉明。”我再次叹了口气,放慢了脚步,我不能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上。“他三月出生,属兔。最喜欢的颜色是绿色,爱吃面条,讨厌米饭,最爱的水果是草莓和猕猴桃。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吗?”
“没了……”郑宁宁声音低沉,“对不起。”
她变得安静了,我看了她一眼。她低头看着地面,手中摆弄着项链。“我只是想找人聊聊,分散一下注意力,不去想庇护所里发生的事。那是我妈妈去世后,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地方。”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在来到庇护所之前,郑宁宁的父亲为了引开丧尸而失踪,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我是少数幸存家人的幸运者之一。即使父母已经不在,我和弟弟还有彼此,而郑宁宁唯一拥有的就是我。
“对不起。”我尽量让语气变得温柔和轻松,“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必须尽量不去想那些事。”
“我知道。我也是。”郑宁宁继续摆弄着她的项链,我选择了沉默。我从来就不擅长安慰人。
当我再次开始走动时,她抬起头看着我,“那边发生的事情很奇怪,对吧?”
“奇怪是相对的——”我回答。
“我是说……他们聚集在一起的方式。我从未见过那么多……他们通常是五个或十个。那里至少得有数百人才能干掉那么多士兵。”她拒绝说出‘丧尸’这个词,就像她拒绝承认她父亲已经不在了一样。
我看了她一眼,尽管她试图保持平静,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恐惧。数百人?我在内心轻哼一声,起码上千了,但这样的实话并不会改变事实,不会让任何事变得更好。
“我们也没有那么多军人。”我转移了话题,“真正的军人只有五十人左右。”
“但他们——”她继续说,“看起来不是这样吗?他们好像策划了这次袭击。”
“丧尸无法策划任何事。”我摇头,“感染会侵蚀他们的大脑,剥夺他们作为人类的所有特质。”
“我知道,他们就是这么告诉我们的。”郑宁宁说,“但他们对这种病毒了解多少呢?一切都停止了……没有人是专家。”
“我只知道,如果你射中他们的头或者把他们的头砍下来,他们就会死。但如果你的血液或唾液沾染了他们的,你就会死。”我看着她那双稚嫩的眼睛,“这就是你需要知道的全部。”
“我只是觉得这整件事很奇怪。”她低声说。
“是的,这整件事都很奇怪。”我同意,“不要试图理解它,因为这一切都非常混乱。”
“如果你真的相信这一点,那你为什么还要费力寻找你的弟弟呢?”郑宁宁问,“他很可能……”
“因为他是我的弟弟。”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即使世界末日来临,我也希望能和他一起面对。”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会找到他的。”我对自己的信念感到惊讶,但我知道我可以,我和他一起度过了这一切,我们活到了现在。况且他被疏散了,作为避难所唯一一个免疫体,他应该会得到很严格的保护,在政府隔离区找到他并不是那么难。
我继续向前走着,郑宁宁仍在我身后,过了一会儿,我发觉她没有跟上来。她并没有发出尖叫,这说明她也许是安全的,但我还是握着枪转过身子。
郑宁宁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我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没什么...”郑宁宁回答我,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那么低落,“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流星。”
也就在这时,地面再次传来强烈的震动感,郑宁宁跌在地上,我跑过去扶住她。然后顺着她的视线向上看,除了终于从云层中露出来的月亮、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扶起郑宁宁,重新踏上了这条并不算宽敞的小路。
我们现在在云省叶榆市的某个地方,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但蒋铮已经给我指明了方向——朝着东南走,沿着高速公路或省道、国道,我总能找到春城。
反正一切都变成了废弃的荒地。
随着步伐的加快,隔离区的火光在我们身后渐渐消失,被夜色和山丘吞噬。我知道,一旦我们走远,那些火焰和索萌都将成为过去。
我们穿过了一片荒芜的林地,树木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不时回头观察,确保没有丧尸跟踪我们。郑宁宁紧张地握着手中的枪,她的手指在扳机上颤抖。
“你听到了吗?”郑宁宁突然停下脚步,侧着耳朵贴近空气,试图捕捉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声音。
我凝神倾听,除了风声和远处的虫鸣,什么也没有听到。“没什么,我们继续走。”
但我心里清楚,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没什么’这回事了。每一声响动都可能是死亡的预兆。
终于,我们到达了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河水清澈,月光在水面上闪烁。我本想蹲下身,用手掬起一些水,但想到其中可能携带的污染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对郑宁宁说,她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
郑宁宁点了点头,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河水流淌。我坐在她旁边,我们都沉默了。
“你认为我们能活下去吗?”郑宁宁忽然问。
我转头看着她,她的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我们必须活下去。”我坚定地回答。
“为了你的弟弟?”
“为了我们所有人。”我补充道。
我们在河边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前行。眼下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至少在夜晚能有所遮蔽。
不久,我们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小屋,虽然破旧,但足以提供避难所。我们检查了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进入了小屋。
小屋里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破烂的沙发。我检查了一下门窗,确保它们都能锁上。
“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夜。”我说。
郑宁宁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有些安心。我们在沙发上坐下,背靠着墙壁,以便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夜深了,小屋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着一场噩梦,但至少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索萌的面容和她绝望的尖叫。
郑宁宁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她的声音微弱,带着一丝希望。“你觉得索萌还好吗?”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她能找到安全的地方。”
我的话语中没有太多的信服力,但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好的安慰。
我们都知道,一旦被丧尸病毒感染,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但在这个末日的世界里,希望有时比真相更重要。
郑宁宁点了点头,她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的眼神中闪烁着的光芒变得黯淡。
她吸了口气轻声说:“我们...我们做了正确的事情,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点了点头,虽然心里并不完全同意。是的,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决定就是正确的。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往往意味着牺牲他人。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
夜色如墨,小屋外的寂静被偶尔传来的动物叫声打破。郑宁宁紧张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眼睛不时扫视着昏暗的角落,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
终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我们从小屋里走出来,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露水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这是末世之后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