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外面起风刮倒了我挂在门口的宫灯,我蹭的站了起来:“应该是宫灯掉了,我去看看。”
他大掌一挥就将我捞入了水中,水花溅了我一脸,我睁不开眼,却听见他在我耳旁说:“宫灯没掉,你的束带掉了。”
果真束带掉了,外衣就这样被他扔在了屏风上,我蜷缩在木桶的角落里,小声求饶:“天儿冷了,庄主快穿好衣服去吃饭吧,等会茶白来看见了不好。”
他俊朗的笑着,望着门外:“茶白已经来过了,你放心,他今晚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原来如此,我羞愧的无地自容,更是不肯往木桶中央挪动半步。
他无奈的叹口气,问道:“我送你的鸾鸟玉呢?”
我怯弱的回了一声:“没要回来,小六武功高强,我打不过她。”
他突然靠向我,将我抵在木桶边沿,坏笑着问:“我说过的,拿不回来后果自负。”
我恨不得钻入水中,细声回道:“要不你罚我提一星期的瀑布水浇在荒坡上?”
他大笑,而后掐了掐我的脸颊:“小捣蛋,你什么时候这么乖乖听话了?我记忆中的楼玉笙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师叔罚你提水,你这个笨蛋还真的提啊?”
那不然怎么办?
公然对抗师父,说不,我绝对不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不不不,师父救了我,他就算是让我提一辈子的瀑布水,我也决无二言。
我哑口无言。他却一脸认真的问我:“是不是瞧上金陵城中的贵公子李瑶了?”
好端端的突然提起李瑶来,我慌忙解释:“庄主不要误会,我跟李公子仅有三面之缘,他送我和田玉坠是想着我入了金陵城后能多个朋友多条路,眼下我这丑模样肯定是去不了金陵城了,所以我若再见到李公子,必定将和田玉坠完好无损的归还给他。”
北离轻鸾瞬间恼了,揪着眉心冷语道:“你还奢望再见到他?”
真是越解释越乱,我一番手舞足蹈的撇清与李瑶的关系后,才弱弱的丢下一句:“那和田玉坠在你手中,庄主若日后见到李公子。还请麻烦庄主帮忙将和田玉坠还给李公子。”
许是见我乖巧听话,北离轻鸾终于松了口气:“这是养身的温泉水,入了秋天就寒了,你隔上三五日就泡泡温泉水,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他起了身,我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庄主要去哪儿?”
他又立刻蹲下身来,盯着我的双眼说:“莫非你想让我陪你洗鸳鸯浴?”
我刚想摇头,他又接着说:“既然你舍不得我走的话,那我就再陪陪你,这温泉最好是净身沐浴,你这衣裳要不要我帮忙?”
我双手死死的抱在胸口。语气坚决:“不要。”
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仿佛能摄人心魄。
“真的不要吗?”
我倒是有些气虚了,却还是誓死抵抗:“这种事情就不劳烦庄主大人了,夜深了,天凉,庄主身子骨弱,不宜在水中久泡。”
北离轻鸾将我搂入怀中:“要不要试试我这身子骨到底弱不弱?”
我又羞红了脸,轻轻推着他的身子:“庄主,今日是我葵水来的第二日。”
若不是那一刻小腹钻疼了好几下,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北离轻鸾稍稍低头,我顺着他的眼神往下一看,那水已经染红了,葵水来的第二日是最多的,我恨不得一头撞死。
北离轻鸾立即将我抱起身来:“该死,你怎么不早说,葵水来的时候不能泡温泉水,这水里掺入了药粉。”
怪不得我此刻小腹像是被刺了好几剑一般,痛不欲生。
一番折腾后,我穿着栩栩的衣裳裹着被子窝在床尾,可怜兮兮的瞧着那个在屋子里忙的团团转的男人。
不多时,一碗热腾腾的糖水就递到了我眼前。
“快喝。要是很疼的话,我叫善娘来看看。”
要是让善娘那个大嘴门知道了我这么糗的事情,估计用不了三两日,整个竹云之端的弟子们都会听到这个天大的笑话的。
所以我尽管很疼,却还是固执的摇摇头:“我不疼,我就是饿了,上辈子就是饿死鬼投胎来的,这辈子最捱不了的就是饿肚子。”
北离轻鸾终于舒展了眉目,摸摸我湿润的头发:“你想吃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我脑海里闪过的唯一一道菜就是鱼水相依,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有个白面馒头也是极好的。”
北离轻鸾乐了:“真是个小馋鬼,老祖宗常说冬至馄饨夏至面,我去给你做一碗鲜肉馄饨。”
我顶了嘴:“可是冬至未至呀。”
本已起了身的北离轻鸾又弯腰掐了掐我的脸蛋:“只要我家小捣蛋想吃,时时刻刻都是冬至,你等着,我去给你弄。”
第七间屋子离灶房不远,我站在窗边还能看见北离轻鸾忙碌的身影。
宫灯照着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我猛然惊觉,这个风一吹就倒的男人突然间变得威武雄壮了起来,像一座大山,让人心里踏实。
不一会儿,鲜肉馄饨的香味便飘了过来,我裹着北离轻鸾的披风坐在桌子边等着。
他端着鲜肉馄饨进来,见我已坐好,将馄饨放在我面前后,嘱咐道:“小心烫嘴,你先吃,我去百花园给你拿换洗衣物。”
我叫住他:“不必劳烦庄主了,我吃完馄饨就回去。”
他上下打量着我:“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回去吗?”
也是,我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还湿漉漉的挂在屏风上呢。
他一本正经的打消我的顾虑:“栩栩明日要下山,我就说你留下来照顾我了,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我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黑暗,他走后我狼吞虎咽的吃下了一整碗馄饨,连汤都没剩下。
晚风袭人,凉从脚起。
我等了他许久,一个人蜷缩在床尾,忍着腹疼。
后来闻着屋子里的白芷香,我竟然睡着了。
醒来时我已经躺好,北离轻鸾竟然在洗我弄脏了的衣服。
阿婆打小就教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七岁开始,我就自己提着木桶去浣纱池边洗衣服,最难受的是冬天,浣纱池的水冷的人牙齿打颤。若是一天没人来浣纱池洗衣服,池边会结冰,有一年我就在那里摔了一跤,幸好邻家婶子路过,将我从浣纱池边捞了上来。
阿婆虽然疼我,但好多事情她都鲜少插手。
不过她眼睛有疾看不见,我也不放心让她去浣纱池边。
我愣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起了床,羞红了脸站到他跟前,蹲下身去抢他手中的衣物:“庄主是鸿轩凤翥之人,怎能做这等污秽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北离轻鸾紧握住我的双手,那种刺骨的凉啊,凉入骨髓。
“你身子不便,快去歇着,那些伤看似痊愈了,但也要好生休养,不然落下病根,有你难受。”
我想说此刻最难受的莫过于双手好像被一块寒冰包裹着,真的冷啊。
“可是......”
我话到嘴边就被他打断了:“你想挨罚吗?”
可是,我想说的是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松开。
我到底还是没说,也不跟他争论。稍稍起身后他就放开了我,我回到被窝里,把手放在胳肢窝里暖着,却感觉浑身都开始凉了。
他真的是个怪人,体温终年异于常人却还能好端端的活着。
清晨,小六和善娘来房间的时候,我刚好翻身。
小六瞪大双眼弯着腰看着我,我擦了擦睡梦中流出的口水,惶恐的望着她:“大清早的你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善娘在一旁张罗洗漱之物:“就是,你都盯着她那张脸看了一早上了。”
小六回过头去问善娘:“难道你没发现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善娘是个过来人都被小六说的红了脸,疾步过来揪住小六的耳朵:“是不是小耳朵又痒痒了。这男欢女爱的发生点什么不很正常吗?你这张嘴太多话,怪不得每次与君小姐跟你说不到三句就得动手。”
本来还没什么的,被善娘这一添油加醋,我也脸红了。
小六不满:“我跟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千金天生相克,八字不合,连带着水土不服,善姐姐莫要拿她来欺压我,我才不怕她呢。”
这连水土不服都来了,我要不是肚子闹腾的很,我肯定笑话她。
只是我这一晚睡的极不老实,起床后才发现淡绿色的床上殷红一片,弄脏了北离轻鸾的床不说,还被善娘和小六看见了。
小六惊呼:“天啦,主子都还没用八抬大轿来迎娶你呢。”
善娘立即捂住小六的嘴,正巧北离轻鸾从外头进来:“谁要八抬大轿来迎娶?”
我以飞快的速度爬进了被窝,善娘随即去推北离轻鸾:“庄主平日里就花团锦簇的,这个时候了也不懂得避嫌,你快出去,玉笙脸皮薄,哪经得住你们这般厚颜无耻的逼问。”
北离轻鸾被善娘说的一头雾水,越发不肯出去,还追问道:“大清早你们就这么热闹,快说说,是不是小六想嫁人了?”
小六将手指向我:“不是我,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