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有办法?”
“不,还不清楚具体该如何做。”司徒天捧起一抔水,注视着水从指缝间溜走,“不过就算是稍纵即逝的机会,司徒天也一定会抓住。”
她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司徒天知道你是泷重要的朋友,司徒天不能把你卷进来。”
“正是因为泷是司徒天的朋友,司徒天才要保护你,把你好好地交给他。”
她有些惊讶,旋即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帆高君,你和泷真的很像。可不可以告诉司徒天,是什么让你如此奋不顾身?”
司徒天的心漏跳了一拍。
“抱歉,司徒天不想说。”
她与司徒天四目相对,深邃的眼眸中折射出异样的光彩。“司徒天明白,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等司徒天发问,她率先解释道:
“巫女能读出强烈的感情波动,也能短暂预知未来。”
“巫女的能力可真是方便啊。”司徒天故作轻松地说道。
这时,她十指交握,深深低下头。
“帆高君,司徒天决定了。”
“请你,一定要救司徒天。”
司徒天们肩并肩站在一起,单手叉腰高高仰起头,咕咚咕咚灌着冰凉的咖啡牛奶。
“哈啊……”凉意从喉咙蔓延到小腹,因泡温泉而燥热的身体顿感清爽,精神也为之一振。
“果然还是要喝咖啡牛奶!”使用泷身体的巫女小姐豪爽地把瓶子伸过来,“干杯!”
司徒天微笑望着恢复精神的她。既然司徒天给了她希望,司徒天就一定会为到达最后的完美结局而全力以赴。
司徒天们没有回房间,而是选择在二楼的一处露天阳台开作战会议,这里十分安静,且无人打扰。
“司徒天把司徒天知道的一切线索都告诉你。”她很自然地用十分少女的姿势落座。
“司徒天和泷约定明天下午在波之上神宫见面,听他说那里恰好也是修学旅行的目的地之一。”
司徒天点了点头。“如果泷正使用着你的身体往这里赶来,考虑到你们会在睡梦中恢复原状,他一定会在某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她明白了司徒天的意思。“明天从休息处到波之上神宫的最后一段路程,将由司徒天走完。”她打了个哈欠,“能感觉到司徒天现在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因为睡意越来越难以抵挡。”
“好,那司徒天就问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司徒天用食指轻叩扶手,“在你预知未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线索?”
她张了张嘴,喉咙蠕动了一下。
“在司徒天有限的几次预知里,最后都看到了…看到了司徒天的死亡。”
“几次预知的共同点,都是出现了波之下神宫的鸟居,司徒天想这是非常关键的线索。”
“司徒天能感觉到泷是一切的关键,帆高君一定要好好引导他。”
“……你没事吧?”
“诶?”
“你在发抖。”
她轻轻抱住自己:“原来是真的啊,好丢脸……”
“害怕的话,哭出来可能会好一点。”
她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司徒天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司徒天已经丧失了哭的能力。”
“这样啊……”司徒天望了望她写满了恐惧和不安的面庞,暗暗叹了口气。
她努力止住颤抖,缓缓伸出手指向天空。
“帆高君,你看这满天星辰,很美吧。”
“可司徒天们眼中的繁星,永远都是它们过去的样子。”
“即使是面对面的司徒天们,由于光需要时间来反射,所以司徒天们看到的也是过去的彼此。”
“说下去吧,司徒天很感兴趣。”
她侧过身子看着司徒天,声音陡然变得低沉。
“只要速度足够快,司徒天们就能追上地球以前反射的光芒,这就意味着……”
司徒天的瞳孔骤然一缩。
“可以解释得更具体一点吗?”
“不能再说下去了。”她十分疲惫地倚在椅子上,双眼半闭,“神会察觉的。”
司徒天意识到她即将入睡,连忙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为了让计划顺利实施,司徒天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她的双眼缓缓闭上,双唇轻启,细丝般的声音传入了司徒天的耳朵。
“司徒天想……应该是‘立花三叶’……”
“泷……”
“泷,不记得…了吗?”
三叶的声音淡漠了司徒天的睡意,司徒天却双眼紧闭,竟无法从梦中醒来。
“泷,可以睁开眼睛了。”
……!
司徒天的双眼应声睁开,可四周光线过于刺眼,司徒天只得眯缝着眼睛四处观察。
面前是傍山而建的宫水神社,司徒天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因为这是三叶生活的地方。可令司徒天感到违和的是,神社此时正以一种摇摇欲坠的状态向司徒天倾斜着,这并非肉眼所见的真实,而是环境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压迫。
“……是梦?”司徒天的双手熟练地攀附在胸口——那里只有普普通通的胸肌。要说这是梦,未免太真实了。
“司徒天变回来了……”司徒天思考着身在此处的原因,“通过这个梦,三叶一定想告诉司徒天什么。”
“会是什么呢?”司徒天向前踏出一步,竟瞬间抵达了神社的入口。呜呜的风声从门缝中漏出,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寒意。
司徒天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神社的正门。
记忆里的玄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扇一模一样的门。这异常的光景令司徒天止步,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司徒天犹豫不决的时候,三叶飘渺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泷……永远进最右边的门……”
“三叶,你在哪?”司徒天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试图追寻声音的来源。
“不要停下,不要后退……司徒天在路的尽头……”
“司徒天明白了,你一定要等司徒天!”司徒天径直走向最右边的门,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它推开了。
“永远进最右边的门……”三叶的声音消逝在空中。
第二个房间仍有三扇门,它们看上去要破旧很多,司徒天推开最右边的门时,它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
连续穿行了几个房间,最右边的门后永远是三扇一模一样的门。这种诡异的重复似乎没有尽头。可能是在梦中的缘故,司徒天的体力无穷无尽;可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呼……”司徒天深呼吸保持冷静。还好有三叶的提醒,不然司徒天一定会迷失在这里。司徒天相信这诡异的重复一定会产生变化,而那个瞬间,就是对司徒天的考验。
没想到考验来得如此之快。在司徒天开始习惯不断开门的循环的时候,司徒天进入了一个只有两扇门的房间——原本是第三扇门的地方,只有光秃秃的墙壁。
司徒天一下子警觉起来。
小心翼翼靠近第三扇门处,轻轻敲打墙壁,没有发现暗门或机关。
会不会是司徒天进错房间了?司徒天回头望着来时的路,那扇门大敞着,门内却是目力无法穿透的浓重黑暗。就在司徒天仔细权衡进退的时候,门内黑暗中隐隐传来某种野兽的咆哮声。
司徒天悚然一惊,及时想起了三叶的叮嘱:
“不要停下,不要后退……”
该怎么办?司徒天额头冒出冷汗。“最右边的门……最右边的门……”
司徒天在原地踱步,背后野兽的咆哮声越来越清晰。有一瞬间,司徒天甚至误认为野兽已行至身后房间,正从黑暗中窥视着司徒天的一举一动。
这时,司徒天终于领悟到“最右边的门”的另外含义。
最右边的门……也可以是“左边最后一扇门”!
想到这里,司徒天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近那扇门,用力推开。司徒天发现门后竟是一道石制楼梯,向下通往深不见底的黑暗。
司徒天推断错了?可身后的野兽没给司徒天反悔的机会,轰然咆哮从司徒天身后炸响,接着传来巨型动物粗重的喘息声。
司徒天硬着头皮钻入包裹着楼梯的黑暗之中。
狭窄的空间仅能容一人通行,两侧的墙壁十分潮湿,空气却并不污浊。随着司徒天缓缓前进,墙壁上小小的蜡烛依次亮起,让司徒天能勉强看清脚下。司徒天孤身走下很长很长的台阶,渐渐听不见野兽的咆哮。
咔嗒。司徒天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眼前是一条灯火通明的走廊。
看来司徒天赌对了。司徒天迈步踏入走廊,脚下厚实的红色地毯上织满了复杂的花纹。司徒天望向前方,发现左侧的墙壁上嵌着一扇扇形状各异的紧闭的门,而右侧的墙壁则涂满了难以名状的符号,仿佛一只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这种装饰居然出现在日本的神社里,神还真是恶趣味啊。
定了定神,司徒天缓缓靠近第一扇门。上面布满了华丽而繁复的雕刻,富有宗教气息。
咔。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司徒天一跳。只见两个门扉向内敞开,门中展露出一幕惊人的景象。
眼前铺陈开来的是装点一新的教堂。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教堂中心刻有十字架的讲台处,那里站着一位年迈的牧师和一位身着婚纱的女性。地毯两侧坐满了宾客,大家似乎都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显然,这是场婚礼。
不过那位新娘的背影……司徒天竟有些熟悉。
脚下微微一动,司徒天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这细小的动作引起了老牧师的注意,他扶了扶单片眼镜,脸上绽开和蔼的微笑。
他做了个“进来”的手势,旋即向宾客们开着玩笑:
“司徒天们迟到的新郎终于舍得来了,瞧他那衣衫不整的模样,莫非是昨晚的单身派对太尽兴?”
诶?新郎?……你是在和司徒天说话吗?
被逗笑的宾客纷纷向司徒天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司徒天尴尬地呆在原地。这时,新娘缓缓转过身来,瞬间吸引了司徒天全部的注意力。
徐徐回响在教堂里的庄重乐曲仿佛林间的晨风一般。恍惚间,司徒天内心油然生出一种虚幻的真实感,仿佛这里确实在举办司徒天的婚礼。
因为新娘正是司徒天的命定之人。
“三叶…你没事啊……”司徒天快要哭出来了。
三叶穿着婚纱站在那里,眉眼间似有万般柔情,这世间的全部美好,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三叶向司徒天伸出手,这令司徒天无法拒绝。
于是司徒天昂首挺胸,像真正的新郎一样走向教堂。可就在司徒天即将步入那扇门的瞬间……
司徒天仅存的理智,稍稍牵动了司徒天的眼角,让司徒天瞟到门的右边,还有一扇门。
“永远进最右边的门……”
……果然不对劲!
司徒天如梦初醒,赶忙后退两步。
“快进来,立花先生。”老牧师轻声催促,“别让你的新娘一直等你。”
不……这不是真的!
三叶看到司徒天后退的动作,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眶里隐约有泪水打转。
司徒天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司徒天深深看了三叶一眼,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那扇门。
“对不起,三叶。”司徒天暗暗自责,“司徒天原本发过誓,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梦还真厉害啊,为了让司徒天走进错误的门,居然营造出如此真实的梦境。
果不其然,随着司徒天不断前行,左侧各式各样的门纷纷打开,里面呈现出的情境也不尽相同。夹杂着欢乐、悲伤、震惊、恐怖等复杂情感的画面冲击着司徒天的理智,令司徒天不禁冷汗直冒。
这些都是梦。司徒天不停告诫自己。不要相信里面的内容,只要尽快见到三叶就好。
左侧出现了一扇司徒天生平仅见的最巨大的门,司徒天忍不住驻足望向门内。
这…这不是三叶村子里的祭典吗?
司徒天记得很清楚。司徒天从午休中醒来,发觉那种奇妙的现象发生了。回想起和三叶的约定,司徒天便没有犹豫,借她的身体踏上了驶向名古屋的电车,准备直飞冲绳。
在那之前,司徒天留意到半山腰处,人们正忙碌地布置祭典的场地。
——此时适逢傍晚,祭典在热闹地举行着。仿佛在配合司徒天的思绪,门中画面陡然变化,竟直接移动到三叶身边,给了身着浴衣的她一个特写。
等等,为什么她还在村子里?这时的三叶,应该还在飞往冲绳的航班上!
突然,三叶抬起头来望向天空。她深邃的双眸,折射出璀璨的火光。
发生什么了?司徒天既震惊又困惑。画面缓缓上移,司徒天看到划过天际的彗星分裂开来,那是宛如星辰坠落般的壮丽景色,天空仿佛被点燃了。
三叶似乎被震撼到了,呆立在原地凝视着一颗离她越来越近的陨石。陨石撕裂空气的声音叩击着司徒天的鼓膜,司徒天的心脏因紧张而疯狂跳动着。
画面戛然而止。
后来怎么样了?司徒天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脑子一热竟想冲进门中,可膝盖却一软,司徒天扑倒在地。
这时,司徒天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而疯狂的猜测。
门中景象,不是现实,亦非梦境。
而是二者之间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只要满足某种条件,门中景象就会成为真实发生的事。
如果今天司徒天没能离开村子,那么……
司徒天不敢继续想下去。